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沈修远已经背不动孙秀青了,他几乎是半拖着孙秀青在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抱怨陆小凤那个祸害,带他们去哪里不好,非要带他们来这么一个偏僻村子的小店。
西门吹雪在前面走得如同闲庭散步,沈修远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随着天色的渐亮,沈修远那副被折腾出来的一身狼狈也暴露在了穿透树林的阳光之下。
突然,西门吹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转身看去,却见沈修远摔倒在了地上,孙秀青也跟着滚落在了地上,一头长长的秀发沾满了枯枝落叶,杂乱地团成了一团,就像一个鸟窝一般。西门吹雪停下脚步,看了一会趴在地上的沈修远,开口道:“她或许很快就不需要解毒了。”
“哎?为什么?”沈修远抬头不解地问道。
西门吹雪道:“再被你摔几次,她也差不多该被你摔死了。”
沈修远:“……”
沈修远撇了撇嘴,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树干喘了口气,才去捞地上被摔得已经看不出一点美人模样的孙秀青。沈修远架着孙秀青的胳膊,朝着西门吹雪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被地上的枯枝绊倒在了地上。
这次沈修远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西门吹雪,希望他能搭把手。他是真的累了,实在带不动孙姑娘了。
西门吹雪抱着剑俯视着他,面无表情道:“是你要救她的。”
沈修远沮丧地低下头,认命地站起来,继续拖着孙秀青走。
幸好出了小山林之后,在官道上遇上一辆正要进城马车,马车上没有人,西门吹雪在沈修远热烈的目光下,最后雇了那辆马车。
沈修远带着孙秀青找到城内最大的一家医馆的时候,医馆正好开门,站在门口的老大夫看着沈修远和孙秀青,微微一愣,道:“你们这是从山上滚下去了?”
沈修远抓了抓头发,小声道:“她中毒昏迷了,我背着她走山路摔的。”
老大夫的目光落在完全孙秀青身上,皱了皱眉头,瞪着沈修远道:“你是跟这位姑娘有仇吧?走个山路能把人摔成这样?”
沈修远扭头看了一眼孙秀青,伸手去整理她沾满了枯枝落叶的头发,但是那已经缠成一团的头发,似乎打了死结,完全整不开。沈修远只能悻悻地收回手,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西门吹雪凉凉地看了一眼那老大夫,“她中的毒摔几次对她没有坏处。”
“中毒?”老大夫一惊,急忙给孙秀青把脉,很快便确定了西门吹雪所言非虚。
老大夫将人带进屋内,让沈修远把孙秀青放在床上,又仔细地把了一遍脉,随后出去开了药方给药童后。老大夫忙完之后,却见沈修远和西门吹雪已经出来了,正打算离开。
“哎!哎!你们不管那位姑娘了。”老大夫没敢去拉西门吹雪,却拉住了沈修远。
西门吹雪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道:“我们并不认识那人,你一会给峨嵋派的人传信,自然会有人来接她。”
西门吹雪的态度,完全不给老大夫拒绝的理由,说完便要离开,却被沈修远抓住了衣袖。
“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是再上一下药吧。”昨天一个晚上他们一直在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虽然似乎西门吹雪手臂上那伤口的血早就止住了,但是还是需要找医生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沈修远趴在柜台便上跟那老大夫说伤口的情况,让老大夫开药,没有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西门吹雪,看着他眸光微微地闪动了一下。
沈修远是一个很难接受他人好意的人,他似乎很怕欠了别人的人情。所以在那个小客栈的时候,这人被身份不明的人监视着,那个时候其实他完全可以利用爱管闲事,又故意主动凑上去的陆小凤,去摆脱那个状况。但是他没有,反而选择了推开陆小凤;花满楼提出跟他做朋友,他也完全可以借助花满楼的力量,但是他也没有。
福伯给他安排了天茗阁的账房工作,暗示他可以接受万梅山庄的庇护,但是沈修远却直到那场监视结束之后,他才去找了齐掌柜;在万梅山庄他提出让沈修远做万梅山庄所有产业的总账房的时候,这人居然回头就直白地对他提出拒绝。
但是,他也是一旦接受别人的好意,便会付出所有的诚意去回报。
就像在他跟独孤一鹤交手后受伤,明明自己还在对着地上的尸体战战兢兢,却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要给他的伤口包扎;就像现在,他自己都没有在意的伤口,他却放在了心上。
“你瞪着我做什么?”沈修远一扭头对上西门吹雪深沉的目光,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走了。”西门吹雪说完转身朝药房外走去。
“等等!你不上药么?”沈修远反应过来的时候,西门吹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只能拿了老大夫给的药,匆匆追了出去。
33第三十二章
似乎喜欢穿白色衣服的人都多少有点洁癖。
西门吹雪离开药房后,便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这个时间还是天亮没多久的清晨,要开房间自然不是为了睡觉,而是为了沐浴换衣服。虽然沈修远泡在浴桶里热腾腾的水中没多久,很想就那么睡过去算了,折腾了一夜没睡,一放松下来就感觉特别的困。
只可惜他刚从浴桶里爬出来,穿好里衣,在被子上趴了没一会,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入眼的就是一片雪白,属于衣服的雪白。门口站着的正是西门吹雪。
沈修远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道:“要走了么?我穿好衣服就马上出去。”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面带倦意的沈修远,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屋内桌上被沈修远从老大夫那里拿来的药瓶上。
沈修远愣了一下,顺着西门吹雪的目光看去,看到桌子上被他随手放在那里的白色小瓷瓶,又扭头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试探着问道:“你是来……上药的?”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迈步走进了沈修远的房间,在放在药瓶的那张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挽起手上那只手的袖子,把胳膊搁在桌子上,回头看向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的沈修远。
沈修远:“……”这是让他伺候上药的意思么?
西门吹雪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转开,显然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沈修远失语了半晌,认命地关上方面,走过去在西门吹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桌子上装着的药的瓷瓶给西门吹雪上药。伤口早就不再流血,大概是因为刚刚洗过澡的原因,上面看不到残留的血迹,只是被水泡过,导致伤口有些泛白,微微往外翻的口子,看起来有些渗人。
瓷瓶里装是不是药粉,而是无色透明的药水,那老大夫说过,似乎只要将药水直接涂在伤口上就可以了。
将瓷瓶里的药水倒在自己中指和食指上,药水给指尖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水,是有些黏稠的感觉。沈修远小心翼翼地将黏稠的药水涂在西门吹雪手臂上的伤口上,他的手指有些冰凉,触及伤口处的肌肤时,一瞬间感觉到的温度,让他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脸上没有表情,但面部的轮廓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要柔和了一些。
柔和?这个是错觉吧。不过看这个样子,伤口应该是已经不疼了的。
沈修远低头,继续动作笨拙地给西门吹雪上药。想想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他似乎还没这样伺候过人上药呢。他在高中之前跟着萧铭也是跟不少人打过架的,受伤也是时常发生的事,但是那个时候负责料理伤口的是萧铭,他是被伺候的那个。
上完药,再抬头,沈修远只看到了西门吹雪的侧脸。西门吹雪微微偏着头,视线落在他的身后。沈修远回头,看到的是这间客房的床,床上放着他的那个斜跨款式布包,原本放在里面的衣服被他翻出来了,放在床上,布袋口子翻开着,他家小三半个身子正露在外面。
沈修远:“!!!”他家小三被看到了!!!
沈修远机表情僵硬地扭头看向西门吹雪,然后再次顺着西门吹雪的视线看着去。视线的地点是床上,焦距是他家小三的半个屁股腚子——果然是被看到了!
怎么办?现在扑回床上,用自己健壮的身体把小三挡起来么?但已经被看到了挡起来意义也不大,而且他家小三似乎在他喝西门吹雪初见的那天,就已经被看到了。可是不藏起来西门吹雪问起那东西是什么,他该怎么解释?告诉他那是手机,他们世界的通讯工具。然后会被问到他们的世界在哪里,他怎么回来这里……真要解释起来真的好麻烦!
等等!重点是解释麻烦么?哪里不对了?!若是别人看到,他会担心他家小三被抢走什么的,为什么被西门吹雪看到,他首先想到的是解释麻烦?这是相信西门吹雪不会抢走他家小三?也就是他信任着……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