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话有几分道理,学长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才犹豫道:“这里毕竟人烟稀少,外人或许会觉得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他若是真的那样想,就不需要锁上窗子,只需将窗户关上就好。”和子显然已经与小白站到了一队。
“其实,我们刚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盗窃犯或是抢劫犯根本不需要擦掉指纹。如果是普通人发现了藏匿于此的东西,大概不会联想到那是非法所得,也就不会报警;如果是警方的人发现了这里的东西,岂不意味着他们已经掌握了线索。总之,擦掉指纹这个行为对于那两种人来讲是多余的。”
抓了抓头发,学长放弃了挣扎,他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小白的猜测,只能让思路与那二人的汇合在一起。“好吧,我放弃。但若屋子里面藏着的不是偷抢来的物品,又会是什么呢?那个三角形的盲区不是很大,体积太大的东西应该藏不住吧。”
不知是第几次看向房间里面,和子若有所思,一丝担忧浮现在双眸之中。外人出于某种原因进入了房间,利用桌子制造了一个可以藏东西且从外面看不到的死角,并清理了门窗上面的指纹,当然,外人可能也清理了房间里面的指纹,他还从室内锁上了窗户,将房子变成了一间密室。从外人的举动来看,他是担心这里一旦被发现,且无论发现者是谁,必然会惊动警方,所以外人才做出如此之多的掩饰的举措。那么,这一切的行为都像是在……
“尸体,外人在藏匿尸体。”小白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什么?尸体!凶杀案!这不可能!”如同听到了起跑枪声一般,学长一跃而起,眼睛瞪得足以与漫画人物相比。他的表情有些滑稽,但他很认真。
“为什么不可能?”较之学长的炸毛,小白依旧风轻云淡。
“你的意思是,有人扛着一具尸体来到这深山老林,然后藏尸于此?简直是天方夜谭。虽说这里人迹罕至,但也不是禁止人类涉足的地方,登山爱好者,或是与我们目的相同的人,都可能出现在这里。带着一具尸体走来走去,太冒险了,会被发现的,凶手绝对不会这样做。再说,这里距离山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吧,凶手是有多大的力气将尸体带到这里?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掩埋才是悬疑剧中的桥段啊。而且,做贼心虚,抛尸一般会选择在晚上吧。”几乎是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学长的胸部起伏明显。
不知是被学长的反应击退了愁绪,还是认为事情本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子眼中的担忧尽散。“学长,你的想法怎么像是恐怖片呀。凶手自然不会带着尸体从别处跑到这里,他的作案地点应该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是这间屋子。”
“凶手特意将某人带到这里,然后杀了他?预谋杀人?”
“我觉得不像是预谋杀人。”小白抱着薯片袋子托着下巴,一副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太仓促了,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暗示凶手的行为很仓促,不止仓促,还很惊恐。”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将“外人”这个称呼换为了“凶手”。
“怎么会仓促呢?凶手不是很仔细地擦掉了指纹吗?”和子提出质疑。
“就是这个擦掉指纹的行为让我觉得凶手不是预谋杀人。”对自己的想法不甚自信,小白的表情透着犹豫,但他还是说了下去。“预谋杀人并藏尸于此,证明凶手提早就知道这里有一座废弃房屋的存在,那么,凶手就应该知道门是锁着的,但窗户不是。接下来的分析我分为两个方向,一是作案现场就是这间屋子,二是作案现场在附近。如果是第一点,则需要凶手与被害人均进入房间,这样的话就很奇怪了。试想一下,凶手与被害人不知出于某种原因走到这里,凶手忽然提出要到这个房间里面来,还是采取跳窗的方式,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会被怀疑的吧,被害人为什么选择了顺从呢?如果是第二点,便是凶手在附近杀掉被害者,将尸体搬运至此,那么他根本无需接触门把手,直接开窗即可,可凶手却擦掉了门把手与窗户上面的指纹,这很矛盾。”
或许是小白的不自信传染给了学长,也或许是猜测中凶杀案的出现令他感到沉重,总之,学长的表情笼罩在阴云之下,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许多。
“门把手上面的指纹可能是凶手初次来这里时留下的,他需要确定房屋的门窗是否都上了锁。”
“不,按照凶手能预谋杀人的谨慎性格,他应该在当时就擦掉指纹,而不是留到行凶之后。雨是在大约两小时前停的,擦掉指纹这一行为在雨停之后,否则就无法解释没有水痕的现象。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足以让凶手完成策划谋杀并实施计划,至少,凶手约被害者到这里来就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可以排除小白假设的第二种情况。”和子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的树枝上,尚未滴落的水滴反射着阳光,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但第一种情况是有可能的。”
第六章 缝隙里的树叶(6)
第一种情况,指的是凶手与被害者均进入了房间,凶手在屋子里实施了犯罪行为。且不说这间屋子在当时应该是锁着门的状态,即便房门大开,真的会有人愿意进入这种被遗弃在深山之中的破败小屋子里吗?
“我认为,凶手与被害者进入屋子的目的很简单,他们是为了躲雨。”山雨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退,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泥土的味道,挂在树叶上的水滴也时不时滴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所追逐的狼狈还历历在目。估计很少有人会想到,避雨这种单纯的事情居然暗藏杀机。
“避雨?对啊,避雨!那么大的雨,总该躲躲吧。凶手利用躲雨的机会将被害者带到这间屋子里,并在此杀死了他。”虽然被小白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学长认为和子的猜测还是很合理的。面对忽然而至的瓢泼大雨,措手不及的人选择跳窗进入到这个屋子躲避,这种情况下翻窗而入便不显得突兀。
“为了躲雨而进入屋子,确实是最合理的猜测。可是,那场雨来得很突然,即便是提前查询了天气的我们也没能得知会下雨,凶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就算凶手知道会下雨,他又是如何将时间掐算得精准无比,恰好在下雨时经过这附近呢?”
被小白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轰炸得头昏脑涨,和子蹲下身子抱住双膝,一张小脸皱得宛若考场上解不出答案的学生。下雨的时间也好,登山的时间也罢,都是充满变数的事情,或早或迟,或快或慢,很难保证将二者掐算得恰到好处。若是没能赶在下雨时经过这附近,凶手的计划不是付之东流了吗?
“万一凶手是个对这里的环境与天气都非常熟悉的人呢?”不去考虑事情实施起来有多困难,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具有存在的可能。学长只是想排除掉所有不合理,但不主张排除所有可能。其实,有时候仔细想想,不合理与可能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只不过此时的学长无法纠结于这一点。
“或许,就是概率有点儿小。”小白眨眨眼。根据他们目前的推测,假如凶手预谋杀人成立,那么凶手定然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既能凭借经验与知识准确计算出登山行程与下雨的时间,又能在作案后清理现场。但是,恰恰是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凶手,却忽略了那片落在窗户间的树叶,还把树叶夹在了窗子的缝隙里。小白心里清楚,树叶与案件本身不具备必然联系,可树叶的出现则显得很是突兀,与整件事情格格不入。当然,若没有这份不和谐,他们也不会讨论这么多。“学长、和子,我有一个纯属脑洞的猜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当然有,我们期待的就是你的脑洞啊。”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小白清了清嗓子,开始勾勒事件的原貌。为了避免由于使用“被害者”、“凶手”这类的字眼儿带来的血腥感,小白将其分别用A、B来代替。
A与B相约出游,途中遭遇大雨,两人根本没有准备,只得仓惶躲避。其间,A发现了这座荒废的房屋,便试图开门进入,可房门紧锁,A只能尝试着打开窗户,幸而窗子没有上锁,A与B跳窗而入。大概就在此时,一片树叶被风雨吹落下来,掉在了窗户的缝隙处。成功进入屋子的两人等待着山雨停歇,或许是早就积攒了怨气,B开始不停地埋怨起A来。B的抱怨从这场雨作为起点,不断扩大,延伸至平常生活的各个细节。B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愤怒,甚至发展为怒骂。A试图好言相劝,却敌不过B的污言秽语。终于,B的言语触及到了A的底线,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之时,A失手掐死了B。意识到B已经死亡,A慌了神,他从未想过要害死B。可是,无论缘由为何,杀人就是杀人,A的行为必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万分惊恐之下,A发现了放在房间里面的桌子,他利用现有条件制造了一个死角,将B的尸体藏了进去。这时,雨停了,A正欲逃跑,却又想起了悬疑剧里面的常见情节,罪犯会擦掉犯罪现场的指纹,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努力回忆出自己触碰了哪些地方,A清理掉了指纹,同时,为了避免尸体被人发现,A锁上了窗户,从门离开。正是因为一切事情都是在A的恐慌中进行的,他没能留意到那片树叶,这才有了事件的不和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