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 完结+番外 (ShirleyPlus)

没有尊严地交完辞呈跑出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银行卡里只有十万。

“天杀的张乔山！”

吕宋真是个可怜孩子。

试了试新豆子，吕宋用铁片拨开了液面上的咖啡粉，闻了闻底液的香气，又快速地把液体嘬到了喉咙。还不错。

在衣香鬓影之中，咖啡的香气默默地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点头哈腰地迎进来一群人。最首的男人穿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是深蓝色夹着灰花条纹的，薄唇紧紧抿着，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

他就是张乔山了。

当然这个时候张乔山万万不会想到曾经服服帖帖的小助理会在角落里专心做他的艺术品，吕宋也万万不会想到那个无情的男人会在几秒后出现在自己眼前。

主办的代表上台说了几句话，恭敬地把张乔山请上了台，他说：“大家好，我是经纬集团的张乔山。”场下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女人的低呼。

吕宋忽然就抖了一下，正在拉的天鹅的头颅失去了原有的弧度。他透过层叠的人往台上看过去，看到扣得整整齐齐的衣角和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张乔山的一张脸的打光下俊得有如神祇。

有的人真的是什么都好，好像女娲娘娘在造他的时候特意挑了湿润度刚刚好的那抔土，用最无可挑剔的耐心去塑造，并用温和的春风去晾晒。

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是谁在照顾他。

吕宋觉得自己还是好喜欢他。。
2
张乔山的演讲很简短，说了说前几天接受的今日财经的采访，又告诉在场人优秀的金融人应该怎么做。和以前一样，惜字如金。

他说话时自有一股威严，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你能感受到一股不容抵抗的视线。

逡巡全场，他在角落看到了一个身影。

简单干净的操作台边上，是几张欧式的花纹繁复的座椅，有几位女士坐在上边品味耶加雪菲，聊一些不值得为外人道的话题。

吕宋偶尔被提问，就微微转过头面对她们，浅笑着回答。

一个男人走过来亲密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排站着看吕宋压粉、萃取、打发奶泡、拉出一朵玫瑰。再切切地接过来，赶紧抿上一口，向吕宋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酒店的那个老板，然而张乔山并不知道。于是他的心头有一阵不常出现的感情出现了，吕宋在离开我的身边以后，就做些这样的工作？出卖劳力，并且进行与男男女女的社交，还要挤出一点也不真心的微笑。

这么说是因为，他见过吕宋真实的微笑。

在去办公室或酒会应酬的路上，吕宋会差两步跟在张乔山后面，看着张乔山笔直的肩膀、如刀削的侧脸、以及软软的只能用发胶固定起来的头发，想：

“我有一天终将与他并肩而立。”

在张乔山洗去一天的疲惫抹着头发出到客厅吃他做的晚饭，他会坐在对面骗他说话。

“张乔山，好吃嘛？”

“张乔山，明天你想吃啥？”

“张乔山，以后我一直给你做饭好不好？”

这个时候的张乔山往往便顺着吕宋的话头回答了，因为吕宋在成为他生活助理的日子里，大概已经把这些问题问了三千遍。

在给张乔山搭配明天的西装衬衫领带和皮鞋的时候，吕宋也会默默地开心，因为就像妻子为伴侣准备明天上班的行头。

他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自己是妻子的设定，虽然没有哪个男人想要成为一个弱势的女人。

在很多时刻，吕宋会因为还没有到来的美好场景而笑了，眼睛里尽是星光璀璨，嘴角按不下去地扬起来。

他变胖了，最近是喝多了啤酒吗？张乔山在走过去想要问侯一下吕宋的路上这样想到。

要他一个直男发现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恐怕是因为吕宋真实地显怀了。

“吕宋。”张乔山在桌前立定，直勾勾地看着吕宋。

“嗯，你好呀。”吕宋放下了拉花缸，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

张乔山因为吕宋的冷淡有些烦躁，“你怎么在做这个，没钱了？”

“啊，反正我会这个，想做一些不用脑子的工作放松放松。”吕宋挤出一个浅笑。

他又假笑，张乔山想。

“嗯，祝你顺利。”张乔山说完便走了。

吕宋看着他的身影融入了人群，和其他商贾握手，喝长脚杯装的香槟酒，深呼出一口气。

得快点走了，吕宋想。

这么想着的时候，下体忽然有一阵刺痛。他难以自制地皱起了眉头，扶在桌子上。

等这阵缓过去，他又呆了一会儿，凑够了外场活动的时间。就慢慢的收拾起了东西，把拉花缸用热水烫了烫用软巾擦干，放到了工具袋里，提着准备先去医院看看。

他没有看到张乔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愿他人活在我身上

我愿自己活在他人身上

这是“知”

我曾经活在他人身上

他人曾经活在我身上

这是“爱”

雷奥纳多说

知得愈多，爱得愈多

爱得愈多，知得愈多

知与爱永成正比

——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王医生是个朴素的女人，也是为数不多接触过男子孕产的医生，是杨星城的阿姨。她拿过吕宋的检查单，托了一把眼镜仔细看了看，说是尿路感染。

怪前些日子吕宋以为自己尿频是因为水喝多了就不喝水，因为尿不尽就憋着少上厕所。

“宋宋呀，阿姨瞧你今天不太对劲。你知道怀孕中的人是不好犯抑郁的哦，心态要调整起来！你过了孕前期，这段时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让星城臭小子去给你买菜哈。再过一段时间，日子可不好过，水肿便秘可不是好小瞧的。”

吕宋点点头，说：“王阿姨，我从一开始决定留下小石头，就没有在怕。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

王医生摸了摸吕宋的手。

开了影响最小的几粒青霉素，吕宋往家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周哥，决定从明天开始做一个无业游民。

路灯已经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了，夏天的傍晚，没有预想的蝉声，城市里的灯光很亮。

吕宋有点想要回家，有爸爸妈妈的那个家，但是现在他没有借口，也没有勇气回去。

给周哥打完，他鼓起一点点勇气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宋宝英在另一头接起来：“歪，宋宋呀，好久没往家里打电话了，最近怎么样啊。”爸爸在旁边吃菜，咬得嘎嘣脆，不清楚的一声：“宋宋？”

吕宋有点儿想哭。

就像是，怀孕了以后他才从一个小少年变成了社会人，才懂得了爱情之外有更深切的亲情。

“老妈，最近挺好的，但是公司的外派任务时间太长了，就没空回家了。”吕宋抠着路灯上的小广告，路灯给了他一个清秀的影子。

“嗯嗯，我家宋宋最棒。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哦，家里你不用担心，我和老吕完全自给自足，过得挺好的。家里做了腌萝卜，给你寄朋友家去了，可以放很久的，你出差回来记得吃！”

“朋友？”吕宋问。

“对呀，就是那个啥，张乔山。以前有东西咱不都往那儿寄么？咋了？”宋妈也问。

吕宋把小广告撕了下来，“没事没事，一下子没有想到。好的老宋，我回去肯定第一时间冲去他家啃萝卜。”

看来是吃不到了，吕宋咽了口口水。

张乔山打卡进小区的时候，保安说有他的快递，一个小小的快递，但是重得要命。是吕宋的妈妈寄过来的，他想是吕宋还没有和家里坦白，打开窗让保安放在了副驾驶。

停好车要锁门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快递，拿出来以后又想到了吕宋。今天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想法，他拿了把小刀把快递拆了。里面是两罐腌好的萝卜丁，吕宋常常用来做配菜的那一种。此外还有一袋番薯粉面，他烧了锅水放了块进去。

没有吕宋的日子，张乔山一夜回到解放前。也不是说生活质量下降了多少，只觉得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配着萝卜干吃面的张乔山突然想，我好像，有点，寂寞。

吕宋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杨星城刚好也回来。他的一只脚已经从大奔里跨出来了，又生生停住了。

车厢里传来了唇齿交合的水声，以及杨星城间歇发出的几声呻吟。杨星城推了黑暗里的男人一把，赶紧下车了，把门摔上以后乖乖地挥了挥手。

吕宋等车开过转角了，就走上去拍了杨星城的肩膀，“星城，我们上楼吧。”

杨星城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眼泪，对他点点头。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杨星城爱谁不好，爱上了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

张乔山这个月过了就27岁，他妈有点着急。让他陪林家的大小姐逛逛街，觉得合意就交往起来。最好，三年抱俩。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张乔山已经做到了第一个，还做得特别好，那么是时候搭建一个家庭了。

昨天因为小病没有去成商场，吕宋准备今天去一趟。他早起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卫衣，把房子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把拆换的床单被套和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陆续塞进了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