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的外侧,下了车还要绕过车子半周过来,付疏却不用,下了车已经在家门口了。不过他也不急着走,就等在那看着宋眠一步步走过来。
走到他身前,宋眠奇怪地问:“付哥,怎么不进去啊?”
啧,个木头脑袋。
宽厚的温暖掌心附上少年白皙滑嫩的手背,绕了一圈,扣紧。
宋眠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不能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做,云里雾里被带着走进去。
付疏皱着眉头,仍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隐隐亮起的双眼还是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还不错。只是一个周末没见,室友就对他拉拉扯扯握着手说个不停,平时指不定多腻歪呢。而且还叫绵绵什么的,现在男大学生间的尺度距离这么不讲究的吗?!
听见开门声,王妈欢天喜地地迎上来,亲热地招呼宋眠去吃饭,付·受到冷遇·老男人·疏现在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家主影响力在流失的事实。
吃过晚饭,本该在书房好好工作的人却一直集中不了注意力。
“啧”,付疏烦躁地把名贵的雕刻钢笔重重地反掌扣在桌上,霸气的明尖都被这力道震出几滴墨出来,显眼地在干净的白纸上留下黑迹。他不可控地想起早上工作间隙中发生的事情——
小李今天化了个很干练精神的妆容,一副职业女性地忙进忙出。经过她身边的女同事跟她客套地打着招呼,“莺莺,你今天的妆好服帖啊,也太好看了吧!用的什么粉底液?”
“没有,最近皮肤状态比较好而已。”
“哎哟,我就是皮肤瑕疵太多,遮瑕遮都遮不住,烦死人了……”
端着咖啡杯的付疏从两人身后走过正打算往茶水间走,偶然听到两人对话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
女同事眼尖看到立马噤了声,吐了吐舌头鹌鹑一样地溜走了。
小李拿来整理好顺序的资料再进办公室的时候低着个头,生怕付总点名批评自己和同事讲闲话了。毕竟不近人情的总裁可不好说话,他在工作上的事情一贯是很严格的,下了班爱聊啥他都不搭理……不过最近付总的好像变得更有人情味了点,正胡思乱想着,付疏就停下了工作的笔触,抬头叫了她一声。
娘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说,疤痕该怎么祛啊?”
秘书小李见了鬼似的看过去,刚在脑内小剧场夸奖着这个破总裁做事认真,怎么现在自己说起了闲话?
男人眉峰微微拢起,眉宇间居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虑,叫他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温柔。
小李顿了一下,还是答他:“这个……要看是什么疤了。如果是痘印什么的自己慢慢也是会消散的……”
付疏说道:“他皮肤很好,不是那种……”他居然还认真地说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生病,水痘留下的疤的话该怎么弄?”
他?她?
小李觉得自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但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怂如鹌鹑,“水痘不是小孩子发病率最高吗,那应该留疤时间已经很长了。恐怕只有医美或者国外一些比较名贵的皮肤科药物才有用吧。”
……
等秘书出去工作后,付总就开始摸鱼。暗搓搓了浏览网页搜索了“严重”“水痘”“留疤”这几个关键词,点进去忍着精神上的不适感看了一下有案列的患者留下的图片。他们的疤痕几乎都是深深的暗红色,且分布的位置也不规律,多为不太规则的形状,有的是偏椭形的有的带点长条状……
可宋眠身上的他分明记得是淡淡的微红,基本上是发灰了的陈年印子。密密麻麻,而且都是很规整的圆形,没有那些奇形怪状的痕迹。
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付疏干脆直接输入了水痘发病的症状等条文,第一条就是“水痘先见于躯干、头部,逐渐延及面部,最后达四肢。水痘表现为……”
……最后达四肢?真的不对。宋眠身上可见部位他只看见他的左手臂上有,脸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别说疤印了,就是毛孔不凑近也看不见。那宋眠是在说谎?他根本就没得过什么水痘!
这就是付疏为什么在车上一直那么穷追不舍地看着人的缘由之一了,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思来想去不太放心,打算去问问清楚的,走到门边了听见里面压抑着的少年愠怒的声音。
“宋昆杰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当幌子了,你自己说你真有心学习吗?”
这里房间隔音太好了,付疏只能听见个大概,于是他立马跑回自己的房间小阳台上,站在风口听隔壁窗户那里传出来的交谈声。
“宋眠你摆什么架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哥哥看啊。”一个跋扈的少年声音隐隐传来,“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妈不给你生活费了吗,那是因为你的生活费被我拿去买电脑了哈哈哈,你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吗?”
付疏的眉头紧紧揪在了一起,没有听见宋眠的回话。
“不过看样子你也没饿死啊,你这背景……不是在宿舍里吧。帝都大学的宿舍也不可能那么豪华啊,你在哪儿?”蛮横的语气突然犀利了起来,原来两人打的是视频电话。
这回宋眠没再沉默,声音压着怒火,“不关你的事,既然你也说了不是一家人就不要来过问我的生活。”
“哥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把你当哥,你不是还得照顾我吗,不然我妈怎么会打电话叫你辅导我学习。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发达了?苟富贵,给弟弟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吧。我妈最近看我看得很紧,我游戏的装备都跟不上了……”
“嘟”。宋眠挂断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宋眠一惊,下意识警惕地朝门口看去。
男人眉眼阴郁,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
“宋眠,你能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小冷战
宋眠吓了一大跳,有点心虚地把手机按黑屏了,有点无措,“付哥?你怎么进来了?”
付疏气头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火从何而来,尤其是听见宋眠软乎乎的叫他哥时。刚才电话里的人也这么叫他的,态度轻慢挑衅,根本没把他当哥哥看。而宋眠叫自己一声哥,却任由给人欺负,什么也不肯说还骗他!
男人揪紧了眉头,薄唇紧紧地抿着,“你是不是根本没得过水痘。”语气不悦的同时包含着隐隐的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委屈。
宋眠呆愣住了,看着男人大步走过来,不自觉往椅背上缩了缩,此时的男人气势很慑人。
不等少年反应,付疏大手一伸直接拉过宋眠细嫩的手臂,转侧过来盯着疤痕处仔细地看。看还不够,居然还用那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搓那圆形疤痕的边缘。
男人此时的掌心不同以往,很热,而且大拇指和其他几个指节不知为何布着一层薄薄的茧,擦动皮肤的时候把细嫩的肉撩得有点发烫。
付疏这个举动甚至称得上是冒犯了。
宋眠惊愕地反应过来想抽出来,他真的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他却慌乱地发现根本抽不走,而且是他越挣脱,钳在他手臂上的大掌就越使劲,到后来甚至有点痛了。
付疏不管不顾地仔细辨认他手上的疤痕,直到听见宋眠小小的痛呼声才猛地放松了力道,“……啊,抱歉。”
少年细嫩的手臂上被掐出了四道白色的指痕,片刻后变成了骇人的红色,在他莹白的肤色上看起来尤其显眼。
付疏看见了有点歉疚地往前走了两步,刚对着人伸出手,宋眠就似有戒备似的往后缩了一下。
付疏的手就尴尬地顿在了空中。
他也有点无措了,语言混乱地解释道:“我……我是无意间看到的,那什么,水痘留下的疤不是你这样的,所以我就……”
“……抱歉。”语塞之后只能说出一声道歉了。
男人莫名其妙发怒的态度、强硬的手段、现在还隐隐发热作痛着的指痕印迹……这句道歉就像触开了宋眠的什么开关一般。他低着头,细碎的黑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沉声说:“我这个疤痕怎么来的关你什么事……”
付疏愣住了,“……”
自己的家庭都没有人关心他,弟弟用卑劣的态度侮辱他……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抬起头,眼神凶狠眼眶却通红,“关你什么事啊?”
你有什么立场,你有什么立场来这样翻开我的过去呢?
付疏本来听着这话就要生气跟人呛起来了,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吼过。而且他还是出于关心的角度,被这么不给面子地拒绝立马就要让他恼羞成怒了。
眼睛一瞪,对上少年含着泪花的雾蒙蒙的、再眨一下就要滚下泪珠了的眼眸。由怒转惊慌,说的就是他了。
付疏笨手笨脚的,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哑巴了。直到一大颗眼泪直接砸下来,他才手忙脚乱地用带着薄茧的手指去擦拭掉泪痕,一边擦一边温声劝哄,说着不哭了不哭了这样的傻话。
假若此时有朝野集团里的任何一个员工看到,恐怕眼珠子都会吓到掉下来。这声音温柔到能腻死人,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人是他们冷面无情的付总?不可能,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