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手机还在一直振动, 他拿出手机接通:“喂?”
季慵这边声音还带着喘息,焦急问他:“你怎么样?没事吧!现在在哪?”
“我没事。”周自横时刻盯着眼前人,暂时还没敢放松警惕,他那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你先回宿舍。”
“你在哪?”
对方压根没听周自横后面这句话,只固执地问。
周自横其实不想把人扯进来,但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对方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也不会不管不顾先回宿舍吧,于是他还是把所在位置告诉了对方:“后山路口这。”
周自横挂了电话,王平这会儿已经直起腰,这人跟名字一样,属于丢人群里一眼看不到的类型,戴着黑色镜框的眼镜,脸小,头发凌乱,像个深宅。
“初中同学?”周自横看对方表情有点不对,难道不是初中同学?他初中都是坐最后一排,班上同学不认识几个,没认出对方很正常,但鉴于对方表情立马改了口,“小学同学?”
王平摇头:“我也是少年班的。”
这话一出周自横还真有些惊讶,他真的想不起少年班里还有这号人物——主要是那个班里的人都太奇葩了,奇葩到王平这种正常生物放进去反而惹人眼球。
“你跟我一届?”
王平点头,眼神不敢正视对方,只偏过头说:“我就坐在你前面的左边的前面的左边的前面。”
周自横:“……”
这位置离得有点远。
王平有些激动,先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兴奋又羞涩地说:“我以前……期中考试考了班级倒数第一,被蒋伟嘲笑说是开后门进的少年班……那时候大家都嘲笑我,是你帮我解围的。”
周自横想起来了,他在少年班里一共就参加了那一次考试,分数下来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有气无力,迷迷糊糊之间就听见班里有人在吵,声音还挺大,他都给吵醒了。
接着他桌子上多了两份试卷,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是——
“王平?”
他半睁着眼,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独属于变声期少年的特质。
那是张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是图形题,王平的解法跟一般中规答案有些不同,他发现了一条自己都没发现的辅助线。
最后周自横只记得把试卷还给他了,还说了一句——
“这个解法,比我好。”
然后他就接着趴桌子上睡了,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后来,他就出国了。
可这件事在王平的回忆里,可不是那样的。
当时周自横喊他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让原本就因为成绩有些自卑而此时还遭到冷嘲热讽的王平顺着声音回头。
那是……周自横同学?
对于这位同学,他从没开口与他说过话,某种方面来说是不敢高攀——毕竟对方以第一名进来的。
那个时候成绩就是一切,甚至盖住了嚣张和孤傲。
他慌乱地从那片嘲讽声中走出来,一直低着头来到对方位子上。
他不敢开口说话,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阳光下少年慵懒的模样一直深深印在他脑子里,再也无法抹去。他看着自己的试卷,轻轻开口——
那是一句简短到不行的话,却鼓励了他好几年。
在那之后,他把周自横当做光,人生里不厌弃自己的太阳。
可是,这样的光,却被别人抢去了,不行,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应该继续在天上作为引路人,他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周自横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平却先开口了:“刚刚跟你打电话的人,是你男朋友吗?”
周自横拧眉,脸上露出不悦,看来对方知道自己不少事,估计打听自己有一阵子了,于是语气立刻冷下来,问他:“有事?”
王平因为这冷漠的态度怔了一会儿:“没事……我就是听说你回国了,想来谢谢你。”
周自横还没说话,就被人揽住肩膀,对方身上带的寒气侵染到他,刮得脸疼,胸膛却是热的,心脏跳得用力。
季慵看着眼前人,仰着下巴,表情不可一世,十分欠揍,比第一次见他那副样子更欠揍。
“我代他收下了。还有事吗?没事我们先走了。”季慵凌厉的眼神将王平看了个透,周自横也从来没听过他用那么寒的语气跟人说话,“还有,大半夜不要跟踪别人,不然下次我们就报警了。”
季慵的语气里带着警告和威胁的意味,看来是真生气了。
周自横自己也没有跟所谓的老同学叙旧的想法,他在实验室忙了五个小时,连饭都没吃,这会儿饿得有些乏,还要省出力气解决这种糟心事。
刚走两步,周自横就感觉后面有动静,一转过身才发现王平竟朝着这边猛扑过来,手里似乎拿着东西,闪着银色的寒光。
那是——刀!
周自横心一沉,那方向显然朝着季慵,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整个身体挡在了季慵面前。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拽到身后,接着就听季慵闷哼了一声。
王平双手拿着刀,刀尖上沾着血,颤抖着身体,声音在半夜里似鬼一样:“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我那么爱你,我才是爱你的!”
周自横顾不上他这些胡言乱语,直接一脚踢开他手上那把刀,又怕他包里有别的武器,直接把包踢走,结果那黑色书包拉链没拉好,里面东西全散在地上。
漫天的照片飞扬,零落在地上。
周自横没去看,只看季慵的状况:“划到哪儿了?”
“手臂。”季慵衣服厚,挡住了大半冲击力,最后只刮破了手臂,属于皮外伤,就是血流得有点吓人,他为了安慰周自横,“还没打篮球来的厉害。”
然而当他看到满地的照片后,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照片,拍得都是周自横一人。
有上课睡觉的,有打篮球的,路上行走的,食堂吃饭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有的照片还小了一半,明显把旁边的人给剪掉了。
这家伙,简直像个私生饭!
然而王平正抱着头,痛苦的喃喃自语:“你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不会的……”
一小时后,警局。
季慵的胳膊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其实他被划这一刀还不怎么疼,主要是周自横帮他上药包扎的工作太不熟练,中间他都忍着痛。
“完了,这被我哥逮到就完了!”季慵左眼皮直跳,有不好的征兆,“我总感觉他今晚加班。”
“你哥?”周自横想起来了,季慵确实提到过这么一位表哥,“教你溜门撬锁的那位?”
季慵还没说话,身后就想起一个低沉凌厉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跟你同学说你表哥的?”
季慵被这声音一惊,连忙死皮赖脸地回头叫了一声“哥”。
周自横转身——这人年纪不大,穿着便服,但一看就有领导者的气场,长相英俊,大冬天里穿了件短袖。
季慵跟介绍媳妇一样介绍周自横:“哥,这我同学,周自横,就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天才。”
又给周自横介绍他哥:“这我表哥林漠,市里首富,刑侦一队队长,蝉联警校四届的校草。”
周自横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最后乖乖喊了声:“警察叔叔好。”
林漠:“……”其实他才33岁。
季慵往另一个房间里瞄:“哥,那位审得怎么样了?”
“江队在审呢!”林漠看着他,“你小子又犯啥事了?”
也不怪他这么说,季慵确实有前科,那时候他还是未成年,偷摸跑去网吧补作业,结果网吧里一群人打起来,那老板吓得报了警,结果季慵因为未成年进网吧也被一起带了回来进行批评教育。
好巧不巧,林漠那天正好在局子里,一下车就撞了个视线。
他那天写了整整三千字检讨书,之后还被温书琴扣了一月零花钱。
说起来都是泪。
不过今天这事,他们是受害者。
林漠从季慵那听了个大概,皱眉道:“估计关几天后就放出来,或者今晚联系家里人,交了钱就放人了,年纪小,最多思想教育。”
随后又说:“跟你同学都多注意着点,这种属于偏执型人格,思想比较极端。”
季慵惊讶:“哥你什么时候辅修了心理学?”
林漠“哼”了一声,眉眼之间说不出的自豪:“我对象教我的。”
“哦~~~”季慵把尾音拖得老长,偷偷告诉周自横,“他对象是个法医,不过我还没见过。”
“对,我哥早就跟家里人出柜了。”
周自横倒不在意这些,只挑眉道:“办公室恋情?”
季慵:“哪有我们宿舍恋情刺激。”
周自横:“……”
在警局磨了两个小时,终于把事情解决了,王平家里人认错和道歉态度还算诚恳,一个长辈不停给他们鞠躬,季慵也消受不起。
所以这事最后还是和解了,王平家里人还说带着他先回老家一趟,暂时不待在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