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混蛋, 你带一带我啊, 要迟到了。”
骑自行车的人速度未必有多快, 但身后那个人鞋带不整, 跑起来就七零八落，一边系着制服扣子，手忙脚乱的，自然无法顺利坐到车后座上。
很快那两个人就看到了苏灵燃，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
苏灵燃刚想问路，一阵风吹过，他微微侧首眯了眯眼，等这一阵风过去便错过了。
虽然如此，但可以看到人烟就代表有线索，苏灵燃朝着那两个人刚刚朝着的方向走去。
小镇绿化很好，草木茂密，鹅暖石和石板粗略铺就的路，两旁甚至还有野兔慢腾腾的经过。
虽然学生的制服并不老式，但是周遭看不到丝毫汽车的痕迹和声音，好像并没有很现代化，又或者足够偏远。
叮铃铃。这是自行车的车铃。
苏灵燃自觉往路边站了站，以免挡住路。
车子却在他身边停了。
苏灵燃看着车子的主人，虽然那一眼没能记住长相，但对方这种格外淡定的神情却让人印象深刻，正是刚刚那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
“请问……”苏灵燃开口。
“上来吧，”男生平静略显生疏地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一开始记不住路很正常，这么走下去会迟到的。”
咦，这是认识自己，或者说，自己的身份吗？
苏灵燃温和地道谢，坐在自行车后座。
这种东西依稀只有小时候坐过了，苏灵燃一手抓着车尾，勉强维持稳定。
男生看了他一眼，对于对方格外避讳的举止微微挑了一下眉，并没有主动提醒可以抓住自己的腰。
自行车骑得飞快而平稳，带着青草和麦子的风吹拂而过，像是快要入夏。
很快，车子停在一座白色的校舍。
“已经做早操了。”
男生淡定地提醒一句，在苏灵燃跳下来道谢后，脚下一蹬，很快将车子停在车棚里，也不上锁，就这么走出来。
操场上朝气蓬勃的，很多人在蹦蹦跳跳地做着热身。
没有广播声，也没有音乐。
维持秩序的老师把哨子吹得震天响，一咏三叹，格外有趣。
操场不算很大，虽然满满当当都是学生，仔细看去，却是各个年级的都有。
最小的好像才六七岁，最大的十七八岁。
而且，每个年龄段是分开的，很容易发现他们是不同年级不同班的。
这样的话，一个年级的人数，最少的才十几个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个。
苏灵燃跟着那个淡定的男生走到年纪最大的那条队伍，站在最末端。
最前方的升旗台站着几个老师，男男女女，也是各个年龄都有。
年轻的只比学生大几岁的样子，最年长的已经五六十，各个很有精神的样子，认真地带领自己的队伍做着早操运动。
苏灵燃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站在一起。
“张若橙，樊溪。点到名字的人，站到前面来。”
清冽的声线像清晨最甘冽的溪水，沁凉入心，让人禁不住微微一抖，整个世界都清净。
这个声音苏灵燃当然绝不会陌生，只是多了一点人情味，但依旧冷静得毫无情绪的样子，除了系统先生，还会有谁呢？
高台上，人群前方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简单制服的青年，当然就是苏灵燃熟悉的那张脸。
大约因为换了让人格外有距离感的西装礼服，多了些生活化的气息，系统先生身上那种过分完美非人哉的压迫感消散许多，虽然还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情不自禁紧张起来，但却不会直观觉得危险。
苏灵燃的注视，尽管隔着三十个人的距离，对方也立刻就察觉了，朝他看来。
不为所动的目光冷静自若，然后，薄唇微启：“漏了一个，还有林染。以上，点到名字的人，迟到。请出列。”
咦，这么大意的直接叫出在下的名字没有问题吗？又不是领奖什么的荣誉。
被自己的系统先生就这么出卖的苏灵燃，和队伍里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出来，走上象征荣誉的领奖台。
底下是嘻嘻哈哈的嘲笑声，这种时候，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明目张胆对学长发出嘲笑的，当然都是不动人情世故的低年级小朋友。
苏灵燃回头看去，他们还会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
苏灵燃瞳眸微弯，笑了。
小鬼们反而不知所措呆了呆，非常用力的哼一声别开头，又眨巴着眼睛偷偷去看他的反应。
高台上的三个迟到被惩罚者，苏灵燃和另一个人都很淡定，只有一个人满不在乎耍宝似的跟下面起哄的人互动，实际上不自在的不行。
苏灵燃很眼熟另外两个，因为正是路上碰见的那两个人。
升旗仪式，也没有广播，而是全校合唱国歌。
秃顶的老校长发表了三两句言简意赅，极具生活化的讲话，表扬了几个他老人家遇见的，好人好事小朋友，大有在他眼里，祖国的花朵都是纯洁无辜的天使的意思。
台上的几个老师一言难尽看着自己队伍里的小崽子们，越是年级小的，越是头疼。
苏灵燃看着自己班那条队伍，系统先生冷静严谨的面容下，队伍里鸦雀无声，一派端庄肃穆。
“很好，大家都很优秀……下面时间交给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宁老师。”
苏灵燃就看到，系统先生冷冷淡淡地说：“迟到的三个人，放学后负责清理校舍后的杂草，一小时。解散。”
除了一开始想起自己这个漏网之鱼的时候，径直一瞬不瞬盯着他，之后，系统先生的目光没有朝身后的苏灵燃看一眼。
就像是，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解散后，所有人陆陆续续朝教室走去。
“早操之后接着早读和第一节课，如果接连两次迟到，惩罚会加倍的。”
在苏灵燃盯着系统先生若有所思的时候，自他身边经过的人轻轻地说。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骑车载他来的人，苏灵燃一面跟上对方，一面说：“抱歉，要不是为了回来带我，你也不会迟到。”
“不会。有张若橙那个笨蛋，怎么都会迟到。”那个活宝一样的男生叫张若橙的话，这个人一脸淡定的男生大约就是叫樊溪了。
被点到了名字，张若橙立刻连蹦带跳过来，揽着那个男生恶狠狠地说：“你叫本大爷什么？你载个人都能迟到，你才是笨蛋！都说了换我骑一定比你快。”
樊溪淡定的脸上一片冷漠：“要不是你借我的车在班长面前表现，忘了骑回来，我会迟到？”
被拆穿少年心事的张若橙耳朵一红，张牙舞爪一通打闹。虽然一脸淡定，樊溪身体却躲闪回应着伙伴的互动，两个人的感情一看就很好。
苏灵燃跟着他们回到教室，一直走到最后一排，观察了一下。
“你的座位在这里。”一个女孩子提醒道。
“谢谢。”倒数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还真是不太好找。
叮铃铃，古老的铜铃的声音敲响。
第一节语文课。
语文课代表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带头唱了一句歌，整个教室一起合唱。
歌曲结束。
苏灵燃抬头，看着一脸冷静的系统先生出现在教室讲台，按部就班授课。
第二节数学课。
数学课代表是樊溪，他也带头唱了一句歌，整个教室一起合唱。
歌曲结束。
苏灵燃抬头，看着一脸冷静的系统先生出现在教室讲台，拿着粉笔，条理清楚的上课。
第三节……
一连上完了数理化语，全都看见系统先生那张脸，苏灵燃有些自我怀疑了。
铜铃敲响，中午放学。
苏灵燃好奇地问同桌一个文静的女孩儿：“所有的课都是一个老师上吗？”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内向地低了头：“学校一共才几个老师，那么多班级，又不是每个老师都能教高年级的课程。但也不是所有课都是。美术音乐，是别的老师。”
中午学校食堂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更多的学生选择回家，因为学校离镇上很近。
苏灵燃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在大家都很友好，同桌文静的女孩主动让他跟自己走。
吃饭的地方就在露天，淡蓝色的阳伞下摆着几张不用的课桌。
周围树荫遍布，草地上还有野草莓，凳子上能看到生蘖枝的嫩芽。
因为吃饭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少，并没有特意区分位置。
但内向的同桌似乎有些畏惧，所以苏灵燃也一并坐得很远。
饭菜简单而美味，并不需要什么高科技的刷卡，只要一点现金。
苏灵燃很庆幸，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
一边吃饭一边微风吹拂，老师们吐槽着自己班上调皮的学生，又气又笑的，藏着不容错认的宠爱。
苏灵燃巡视一圈，没有看到系统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