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遥没看他,一直在数道路两侧栽种了几棵梧桐,是十九棵:“好。”
青禾一中的礼堂内灯火通明,舞台上方拉起了红底白字的横幅,南汐与冉遥分开,走向第一排,坐在正中间的位子上,系好西服外套的扣子。
大拇指在沙白的纸面上来回摩挲,周遭的噪音在他耳畔处逐渐减弱,他该上台了,年级组长在叫他的名字。南汐起身,从侧面走去舞台中央,来到话筒前,先往冉遥那边望了一眼,而后背起早已烂熟于心的发言稿。
冉遥始终注视着站在聚光灯下耀眼明亮的南汐,时而与他的视线黏在一起,久了,冉遥默默离开座位,绕到后排,消失在礼堂东侧的入口处。
再次抬眼时,冉遥的位子空了,南汐磕巴了一下,不自觉加快语速,背完稿,迎着掌声,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迅速跑离礼堂。
回到宿舍,冉遥锁好门,把钥匙扔在桌子上,坐上了南汐的床铺。他光脚踩着面前的木椅,曲膝,枕着胳膊看向明晃晃的窗外,天色明媚。
很快就能回到良岘村,回到乡下的那间木屋里,冉遥怀念被阳光晒到发烫的蔺草席,怀念拥挤的床垫,怀念系在屋檐下的风铃,“叮呤——”,清脆动听,像南汐在他耳边说的那句,“以后都让你活在梦里”。
刘海被泪水打湿,冉遥抱着膝盖往右侧一歪,躺在了南汐的枕头上,他呜呜的哭,哭自己没出息,伸手在墙上描描画画,勾勒出南汐五官的轮廓。
他陷入短暂的梦境中,身上有南汐的气味和温度,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两人相拥睡在月光下,是逃跑的前一晚,在南汐脸上没完没了的吮吻,是躲在石洞里,依偎取暖的肌肤相贴……
稻田里的蛙声,低飞在芦苇丛中的红蜻蜓,冉遥迷迷糊糊的睁眼,摸摸发烫的心口,微微抬起身子,将松紧带勒在腰胯,咬紧后牙,手往盖在小腹上的薄被里伸了过去。
脸上狼藉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空气里有股鲜腥的味道,指间粘稠,目光涣散,冉遥攥紧南汐的被单,像抓着他的手,渴求着他能继续让自己活在梦中。
南汐吃力的爬上楼梯,身体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他站在宿舍门前,由于楼道里空无一人,门窗紧闭,安静的近乎落针可闻,在触到把手的那一刻,他清楚的听见冉遥颤颤巍巍的从齿缝中眷恋的呢喃出一声:“唔……南汐……”
他蓦然松开手,沉着脑袋,睁大眼睛,喉结在脖颈上艰涩的滑动两下。身上是烫的,是无关于夏天的那种热度,躁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发胀。他伫立在门边,慢慢走向楼道尽头的窗户,推开,让湿热的风灌进自己的身体里,涤荡着那股就快要盛不下,愈发满溢的感觉。
不去看冉遥,不与他接触,不同他来往,是怕自己失控。南汐轻靠在落灰的窗台,侧过身,将视线尽可能放远。
维持关系也是一种逃避,得到的多了,不再是一无所有,人也就变得更加犹豫和寡断,南汐笑了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反倒活的不如冉遥。
他在胡思乱想的间隙中听见开锁的响动,门却没开,冉遥也没有走出来。南汐站直身子,拍拍裤子上的灰,重新走回去,握住把手,推开门,冉遥若无其事的背好书包,双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朝南汐望了过来。
南汐抿嘴问:“收拾好了?”
冉遥点头,眼角的皮肤还晕着红:“好了,可以走了。”
他们在青禾一中校门外的公交站上车,随后换乘电车。进到冷气充足的车厢内,两人同坐一排,冉遥靠窗,抱紧书包,校服外套盖着手背,扭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列车驶出站台,平稳的运行在轨道上,外面的景色逐渐从喧嚣热闹的郊县过渡成连绵的山脉与梯田,冉遥睡着了,脑袋抵在窗户上,可能是姿势不怎么舒服,一直拧着眉心,绷着嘴角。
南汐的手指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冉遥的指尖,没反应。他悄悄看向身旁熟睡的人,由于对方歪着头,白嫩细长的脖颈整个暴/露在南汐的视野中,脸型清瘦,唇瓣润红,那声挠心的呢喃再一次钻进耳朵,南汐忍不住想,当时的冉遥脸上浮现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整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姿态,他太熟悉冉遥身上的一切,可那时的声音,那时的神色,对南汐来说是未知,也是深渊。
是沉进黑暗还是回到阳光下。
南汐仰起头,前方即将进入隧道,车窗外的那颗黑点由远及近,刹那间,周遭光线倏地消失,南汐的身体随前行的列车有规律的摇晃,他在望不见出口的这段空隙里,忽然抬手,捏住冉遥的下巴,寻找着他的嘴唇,找到了,蹭上去一个浅浅的吻。
南汐还没有抉择好,但他并不着急,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思考。
不过,至少现在,他得对冉遥的那个吻,那捧真心,做出自己最真实的回应。
家乡的景色依旧,出了车站,没两步,就被四周的鸟语花香填满了听觉和嗅觉。田间的土路开满了密匝的玉簪花,白茫茫一片,冉遥蹲下拾起一朵,送给南汐。
“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拿起小篮来到山上,来到桑田里,采到桑果放进小篮,难道是梦影?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哟?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红蜻蜓……”
冉遥始终被南汐圈在视野里,走完这条归乡路,他见冉遥激动的抓紧书包带,爬上土坡,跨过冬青丛,跑过黄杨树,向着等在木屋前的奶奶张开双臂,狠狠的扑进了她的怀里。
南汐紧随其后,拥住奶奶瘦弱的身子,用力的,闻了闻她身上那抹令他心安的味道。
奶奶行动迟缓的走进厨房,把拐杖立在灶台前,端碗拿筷,颤抖着手给两个孩子分好刚开锅的豆腐汤。南汐接过碗筷,搀扶着她坐下,冉遥拉着奶奶的手,边吃边冲她笑,胃里暖乎乎的。
“瘦了吧?”奶奶捏捏冉遥骨骼分明的手指。
“是啊。”冉遥眯起眼睛,“想你想的都瘦了,天天念着家里的饭,这几天我要好好找补回来。”
南汐在厨房里收拾忙活,冉遥送奶奶回房间休息,拉上门,他把行李箱拖进卧室,用衣架挂起衣服,抱下一床被子,铺平在蔺草席上。
良岘村的夏夜来的比较慢,木屋前的地面还落着一层温融的杏红色,冉遥拍了拍手,换一件宽松的睡衣,挨着门边坐下,脑袋靠在木门上,望着山脉间渐渐低沉的太阳。
南汐走回卧室,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色。屋门拉开半扇,外面是良岘村宁静的傍晚,能看见近处金色的麦浪,也能眺望远处葱郁的群山,冉遥的侧影很乖,短发随风拂动在耳边,眼睫在霞光中投下一小片阴影,清澈的眸子里含着些许斑斓细碎的光亮。
心尖儿上燃起一簇火苗,暖融融的烧出来一团细腻的渴望,南汐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动了情,他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正值青春年少最好的光景,于是任由萌生的爱意不断催促着身心,抑制不住的向冉遥靠近。
温馨的小屋里,存着老旧的时光,也酝酿着一段简简单单的少年情。
南汐叹了口气:“冉遥。”
冉遥抿直唇线,没有应声。
南汐笑道:“再不过来,我可一个人睡了啊。”
话音未落,怀里砸了个重物,冉遥撞倒南汐,双手撑在他身侧。南汐仰躺着与冉遥的视线相交,他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右肋:“使那么大劲儿,疼死我了。”
“啪嗒”,泪水滴进南汐的眼睛,冉遥变得模糊了,看不清了,南汐急忙抬手,把人揽到胸前,耐心的哄。
冉遥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我不跟着你了,我就在家等你回来,好不好?”
“等你买了大房子,我和奶奶一起过去住,行吗?呜呜。”
“总是给你添麻烦,真的对不起,呜呜,我能不能不哭了啊……”
南汐笑的胸腔直颤,爱惜的揉着冉遥的头发,扯过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
大夏天的,盖一层厚垫,没几分钟,背上全是热汗。睡衣太薄了,贴的太近了,原先柔软的地方突然变得坚硬,冉遥湿淋淋的扭着腰,想避开,又被南汐捉了回去。
“脸这么红?”南汐搂紧冉遥的身体,防止他再逃跑。
“你不也……”冉遥害羞的捂住嘴,“身上那么烫。”
南汐的呼吸渐匀,疲惫道:“我有点累了,陪我睡会儿?”
“嗯。”冉遥赶紧应声,攥着南汐的衣角,“那……晚安?”
额间多了一个吻,南汐闭上眼睛,搓了搓冉遥的耳垂:“晚安。”
凌晨三点——
南汐感觉自己身上好似着了火,骨缝里透着细密的疼,膝盖软绵绵的,胸口倒是不像入睡时那么沉重。衣服全湿透了,出了好多的汗,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眉心和太阳穴一下下跳着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听清了冉遥的声音。
“南汐!醒醒!南汐!”冉遥摇着他的肩膀,焦急的喊。
手边放的是水和药片,南汐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他茫然的眨了下眼,最先看清的,是摆在冉遥身后小桌板上的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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