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奶奶的忐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之楠到底会给出什么态度。
轻轻叩响木门,里面没有任何回音,徐烁只能自作主张推开,走了进去。
宋之楠偎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
黄融融的光像盆被泼出的水,淋在宋之楠半边身子上,而另一边则处在阴影中,就像他可能会说的话,一半的机会将徐烁打入漆黑的地狱。
太平静了,这种平静让人深感诡异。
“宋之楠。”徐烁不敢继续前进,只是站在床尾注视着他,“你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宋之楠放下书,淡淡道:“很多年前就知道了的意思。”
徐烁不敢相信似的慌忙接过话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确认:“知道你和我们家的关系?”
“不是你们家的人,我知道。”宋之楠倒像是不怎么介意,“所以之前我和你说我不在乎玉佩,让你不要买。”
徐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不在乎玉佩是真的,有没有都无所谓,因为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人,所以得不到玉佩也该是理所当然。
“我从来没觉得他们偏心,你也不需要这么想。”宋之楠想到之前徐烁为自己做过的事,将惫赖的侄儿赶出书房、兼职买玉佩,这些都是因为怕自己觉得被整个家庭忽视。
其实不是的,从没这样觉得,之前也解释过很多次,只不过徐烁陷入到自己的逻辑圈里听不进他的话罢了。
或许也怪自己,明明知道真相却从没想过坦白。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了两个阵营,互相欺骗与隐瞒,每个人心中都有觉得正确的理由。
譬如他宋之楠,可能……心里还是抱着些希冀吧?
总觉得说了就再也不能骗自己心安理得地待在这个家中,他怕,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或许一切都揭穿了那他就没有融入这个家庭的理由了。
即使知道是假的也好,至少……至少还有其他事可以安慰他。
“上次小姨来我们家,你是不是听到了?”徐烁慢慢坐在床尾,有太多事需要他好好想想,想好了才能问出口。
宋之楠嗯了声,强调:“我是很多年前知道的。”怕他没听清,以为是小姨上次说露了嘴。
当然不是,初次知道真相时年纪还小,徐烁那时候皮得能上天,两人性格已是南辕北辙,一个静一个动。
犹记得知道真相的那天,宋之楠边哭边写完作业,鼻涕眼泪糊了整个作业本,后来实在没了力气不知怎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时便发现徐烁浑身是泥巴地坐在身旁,眨巴着眼盯着桌面上的塑料碗,碗中是糯白的甜酒,老大爷推着小摊走街窜巷吆喝着卖的那种,粒粒分明的米混在酒汤中,空气中都荡着甜味。
“宋之楠你醒了,”徐烁像是松了口气,邀功般道:“给你留的,我就吃了一口。”他将一口两个字咬得极重,想证明自己真的只是尝尝,不算偷吃。
“你吃。”宋之楠知道自己不是这家的孩子,也不知该和谁说,眼前这个可是亲生的,一股脑气全闷在心里。
“我不要,你的,特意留给你的。”什么也不知情的徐烁瞥了一眼小瓷碗,还是馋。
宋之楠把碗往他面前推,也不知和谁犟着气。
“真不吃?”徐烁舔舔唇,“那我可真吃了?宋之楠你别后悔。”
宋之楠沉默,徐烁自然当他默认了,惊呼出声:“哇,宋之楠我爱你!”说完便呼哧着倒进了嘴里,丝毫没注意身边人惊讶的神情。
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诧异无措的同时心里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得麻麻的。
“为什么爱?”宋之楠侧目看着他唇边的白米粒,徐烁的这副样子后来好似永远留存在了自己脑海里。
“爱就爱嘛,你让我吃甜酒我就爱你啊!”徐烁龇牙笑得像个小太阳,“宋之楠你放心,我不会白白占你便宜,以后要是有什么是你特爱吃的,我一定把我这份让给你!”
宋之楠凝神看着徐烁一笑便会深陷的眼窝,自己的眼睛就不长这样,自己的眼角是下垂的,不笑会让人觉得黯黯沉沉的,尽管经常有人夸自己眼睛好看,可他觉得徐烁的眼睛更好看,每当妈妈吻上去时,自己也想吻吻看,那么长的睫毛会刷得嘴唇痒吗?
哦不对,从今天开始,那就不是自己妈妈了,那只是徐烁的妈妈。
“傻子。”宋之楠见他笑得合不拢嘴,给了个评价后不再说话。
两人就那么默默看着对方,要说唯一意料之外的事,或许就是宋之楠没想到徐烁也知道了真相。
他很确定自己比徐烁了解真相的时间更早,他也一直认为如果自己不说那就只可能自己知道,直到上次小姨到来。
门是阖上的,可他跟了出去,声音细小但却不能阻止他听见事实——徐烁将门撞得很响,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暴躁的滚字。也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徐烁会维护他到这种程度。
弟弟会这样维护哥哥吗?
这世界上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所以还是会吧,应当是会的。
别多想。
徐烁垂着头,手半握着放在腿侧。
“我没事,你别多想,去睡吧。”宋之楠见两人一直僵着也不是个事,按理说都谈清楚了,可不知为什么徐烁仍然一副怏怏不乐模样,“和奶奶也说一声,让她放心。”
徐烁总觉得他在下逐客令,拳头握了又放。
两厢沉默。
考虑良久后徐烁终是决定问自己想问的:“你别离开好不好?”他就是觉得不安,心里很不安,好像真相一被捅穿就再也没有能束缚宋之楠的东西了。
他受不了,他手里必须得有根绳,这绳子另一端必须得拴着宋之楠才行,不然心脏会化为利剑,在胸腔中乱戳,一直提醒他宋之楠没在笼子里。
不行,笼子必须得进,不进笼子总会有野的那天。
拴不住了可怎么办?
宋之楠愣了一瞬,直起身子,“说了别多想。”其实他也没能力离开。
“那你先答应我。”徐烁梗住脖子,也不看他。
“答应你。”宋之楠凝视他的侧脸,唇边早已没了那颗白米粒,“晚了,去睡吧。”
奶奶在客厅一直等到现在,徐烁出来后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给她听,两人都对宋之楠早已知道真相这件事感到很吃惊。
听徐烁话里那意思,奶奶估摸着宋之楠该是没钻牛角尖,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大半,虽然担心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已经这时间点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闷着心事回了房。
徐烁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直到突兀的门铃声响起。
都这时间点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他疑惑地起身去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眉又弯又浓,皮肤白但缀着小雀斑,唇旁长着俩小梨涡,耳垂上两颗白圆的珠子晃啊晃——戴婉宝。
对门家的,附近诊所里的实习医生,今年二十四岁,从小同她奶奶一起长大,徐烁和宋之楠小时候常跟在她后头姐姐姐姐地叫,两家关系很亲。
“宝儿姐?这是……”
“小烁啊,我还以为宋奶奶来开门呢。”戴婉宝拉了拉垮在肩膀外缘的包带,“这是上次答应给她抓的药,你给放冰箱里,说明书什么的都在里面,明儿早上告诉她一声就行,她以前吃过,药量时间什么的都知道。”
“治风湿的?”徐烁接过看了一眼,奶奶风湿病严重,阴雨天痛得受不了就得吃药才管用。
“对,你记得放冰箱。”戴婉宝看起来很是疲沓,“我就先回了。”
徐烁颔首,“谢谢宝儿姐。”
“没事。”
收拾完徐烁回了房间,一晚上躺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不着,怎么催眠自己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宋之楠,想着宋之楠会不会没说真话,会不会什么地方骗了自己,会不会心里其实膈应着只不过不想说。
手机摁亮又熄灭,好几次想给他发条信息,又觉得自己简直在没事找事,人明明就在隔壁,还发信息,又不是闲的。
更何况,说不定宋之楠早睡了。
说不定就自己一个人在这杞人忧天,可能宋之楠根本没忘心里去,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要是真膈应不会膈应这么多年仍然在这家里待着。
徐烁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只知道窗帘都快透出白亮了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清晨,晨旭熹微,闹钟响了很久才将徐烁闹醒,失眠到太晚就是这样,睡的时候睡不着,醒的时候醒不来,强忍着困意掀了被子踉跄着去洗漱,出客厅时差点看傻眼,这下算是彻底醒了——
宋之楠从厨房端着盘子走出,盘子上黄黄绿绿,青菜加煎蛋,牛奶和面包,整个早晨因这在徐烁眼里至少明亮了一个色度。
“宋之楠……”徐烁站在客厅就那么愣愣地望着他,半响后才像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把自己额上的发,直揉到凌乱才放手,“你什么时候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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