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边跟着点头。但心里还是有点虚,跑是真没跑,勉强只能算竞走,可我总不能说我是去测评学校公交车了吧……
哪知辅导员笑了,那笑容里三分礼貌,七分嘲讽。
他微笑道:“你,去跑步?”
我突然想起大一运动会那会,辅导员找我跑接力,我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我天生体弱,一跑步就会晕……
啊……
“老师,是真的……” 我察觉到自己可信度亮起了黄色预警,“最近在锻炼身体。”
“身体健康才能熬夜学习。” 我认真道。
“那你是怎么跑个步,跑到十一二点的?” 他又问。
“距离太远!” 我秒答。
“你跑了那么远?” 他问。
我说:“没有,我坐车到湖那边去了……”
我猛地止住话头,看着辅导员笑意愈深,脑中更是警铃大作,“老师,那里风景好……”
人就是一道美好的风景线。
“哦?那我半夜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挂了?”
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不明所以,又想起我落水的手机,纠正道:“啊?我没挂过你电话啊,是没接吧?”
话毕,我才意识到自己被诈了。
我看着我接近零点的可信度,垂死挣扎地说:
“老师,我手机掉水里了……”
可信度跌至负值。
……
……
周六,理应是苦命大学生最幸福的一天,在我这却因一篇八百字检讨而变得索然无味。
周末是宿舍的网吧时光,舍友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而我端坐在位置上写检讨。
耳边充斥着呐喊声和键盘声,我在打开的十几个网页里挑挑拣拣,试图进行拼凑工作。
完整地抄是不可能的,辅导员神人也,连原文网址都能给你翻出来。我一度怀疑辅导员不是案例见证者,就是经验丰富者。
自己都抄过,所以知道你也是抄的。
我叹口气,继续转笔发呆。
大宇把我的笔拍掉,“小渊子,晚上吃宵夜去不去?”
“不去。” 我不假思索道。
另一边的舍友也凑过来,“宵夜都不吃了,你干什么去?”
我不出声。
大宇问我:“跑步?”
“不是,我下午要去市区买手机。” 我抓抓头发。
主要还是没钱。
心里也苦。
大宇面露了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靠过来,“话说你手机怎么掉的?”
陈宇只知我那天回来晚,还丢了手机,却不知具体情况,这会他提起,我打起精神,把撞上陆归璨醉酒的事同他说了。
说起那晚,真是妙不可言。
我和男神月下共饮,相谈甚欢……
“等会等会……”
大宇打断正在回忆中的我,非但没有如我所期地理解我的快乐,反而瞪大了眼,
“你跑步是为了那什么陆归璨?我们还当你真的是去锻炼身体!”
我顿顿,“呃,都有。”
劳逸结合嘛。
“刘于渊,你不会真的喜欢那小子吧?”大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就在这折腾,还白白折了一台手机。现在没了手机,你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长得好看,心肠一定也好。”我言之凿凿道,“再说了,卖他自己比卖我还值钱。”
“你也知道自己长啥样啊?” 大宇露出讶异的神情。
我:“……”
大宇又说:“你知道他是直的吧?”
我说:“知道啊。”
这谁不知道,人家绿帽史上了贴吧的。
我补充道:“不是每个人生来都知道自己会喜欢男的,他是没遇上对的人。”
比如我。
大宇一脸嫌恶,“你又知道他心肠好?”
“呃,我看人挺准的……”
“前阵子被渣男骗的是谁?”
“……”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认真思索一番,想起男神醉酒那天,脸上落寞无奈的神情,认真道:
“他很重情义。”
“是挺重情义的,” 大宇笑笑,“重女轻男。”
我:“……”
靠。
这天没法聊了。
我转回头,不想再搭理他了。盯着眼前的白纸,我不得不承认大宇说的都是实话。
思来忖去,我手中的笔没抓稳,啪嗒一声落了地。
我把笔捡起来,突然想起那晚捡起酒瓶的陆归璨。
男生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却对我说:别难过了。
失恋那会说不难过都是假的,但也就那么一瞬,头一晚我整个人蔫头蔫脑地搬凳子在阳台思考人生到半夜,第二天起来也不伤心了,只气得牙痒痒,在宿舍自言自语大骂一通后变得神清气爽。
身边知道这事的只有陈宇,大宇那天回了家,得知这事第二天匆匆赶了回来,原本打算陪我喝酒听我哭,却见我生龙活虎的模样,索性陪着我一起骂,骂完还不忘教育我……
所以陆归璨是头一个真正意义上“安慰”我的。
即使我的确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在那一刻竟真的泛起了一丝委屈。
都说醉酒的人最真实。这样温柔的人,应当不坏。
大宇没等来我的回话,抛下一句“无可救药”便打游戏去了。
我喜不喜欢陆归璨暂无法定论,但目前的我想接近他又是真的。
管他直不直的,搞到手再说。
“我不去跑步了。” 我拍拍大宇的肩。
“这就对了……” 大宇露出欣慰的眼神,游戏都顾不上了。
我看着他面前的屏幕,继续道:“我怕他尴尬,缓冲几天先。”
陈宇炸了:“刘于渊,你是不是脑……”
我见状忙指着他的游戏界面,“你血量下20%了!”
陈宇:“……”
他骂骂咧咧地回过头。
汇报完毕,我重振旗鼓,不过都说酒过三巡,忘人忘事。
只求男神喝醉了酒,别真的记忆断片。
忘了谁都行,别忘了体贴舍财的我就行。曾有那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为了阻止你轻生,舍弃了自己的宝贝手机。
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
“缓冲期”一过,我照旧“跑步”,湖边却再无陆归璨的身影。
等我再见到男神,已是一周后。
这事得夸一夸我的舍友,也要夸奖当时机智的我。
舍友加社团本着陶冶情操的目的,参加了校里的文学社。这社团要逼格有逼格,要氛围有氛围,唯一一点不好,活动强制参加。
哦,还有社费有点肉疼。
舍友那时约会心切,当即拜托万年单身又闲得蛋疼的我,去替他参加一周一度的书友会。
我无事可做,几天的捕捉失败让我心灰意冷,脑子一热便应下了。
原先以为地点在大教室,觉得无聊还能后门开溜的那种。到了图书馆才发现,别说后门了,那活动教室比宿舍还小。
教室中间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大围桌,前边立着一个小型投影仪。我进屋时已零零散散坐了许多人,全都低着头,鸦雀无声。
这架势令我有些慌,忙掏出手机,随从大众。等我坐下,我却发现他们不是在低头玩手机,而是在看笔记本。
我默了。
围桌逐渐坐满,我余光瞥去,男生居多,约莫十来个人。
门外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老爷子,应该就是舍友口中的指导老师了。
我看着他的一头白发,忆起那位给自己挂科的老教授,当即就蔫了。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脑内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陆归璨。
随即我自娱自乐地想,没准和他又在课上遇到了。
“小陆啊,你把宣传册发一下吧。” 我听见老教授的声音,闻声抬头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
我定神,意识到这是个人。我嘀咕着这人不好好坐非得挡在前面的时候,向上看去直接傻了。
陆归璨那张俊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整个人却在泛着光。
一闪一闪的,布灵布灵的。
我抿紧嘴,生怕自己到嘴的一声“卧槽”漏了出去。
卧槽,我在做梦吗?
这是真的陆归璨吧?
不是人体模特吧?
陆归璨像是听见了我的心声,适时开口道:“同学,你的宣传册。”
说罢伸出一只手。
我梦游似的去拿他手中的册子,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男神这是什么表,挺好看的,改天去买个情侣的。
喔,卡○亚,告辞。
我观察许久,视线未离,男神竟也未动。
我觉着奇怪,抬眼发现对方也在用难言的视线打量着我。
我心里顿时砰砰直跳,看来对方的记忆没有断片嘛!
他会怎么想我?他会怎么称呼我?他会不会谢谢我?
他会不会尴尬啊,他要是尴尬我可以表演个现场失忆的……
我仔细瞅瞅,发现陆归璨的脸上没有一丝名为窘迫的痕迹。于是我松口气,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陆归璨面色复杂,“同学,宣传册一人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