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的?后门锁了吗?”方朗探头看了眼。
“好像是锁着的,我去开吧。”我离后门最近,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陆归璨,我们猝不及防地撞见,又一起愣住。
“来了啊。”他先回神。
“......嗯。”我点头,侧身让他进屋。
他走了几步,又走回来问我:“于渊,你一会下课要不要去吃日料?”
“呃,日料吗?”我顿了顿,垂下眼,不太敢看他。
“是家新开的店。”
“嗯……”
老实说,我不是陆归璨,做不到他这副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模样。
肩膀搭上一只手,陈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挽着我的脖子道:“可是我们宿舍一会要聚餐,对吧,小渊子?”
我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冒出了个宿舍聚餐,但仔细想想我现在的确不想和陆归璨单独相处。
“这样啊,”陆归璨见我没说话,大概当成了默认,“那就算了吧。”
说完这句他便从我们身边离开,等他走远,我才抬起头朝他的背影看去。
男生一边走一边向一些熟面孔点头,露出温和的笑。
陈宇啧啧道:“假惺惺的。”
我把他的手扒开,没接茬。
陆归璨依旧在给我们介绍之前没讲完的建筑群,只不过这次似乎将之前说过的也一齐概括了。
“这学长讲得好好啊,我之前以为这些建筑类的东西很无聊的。”方朗一边感慨,一边后知后觉问,“话说小渊子,这不是之前和你一起来占卜的那个学长吗?”
我说是。
方朗再次感叹,“优秀。”
“我觉得还好吧。”
陈宇凑上来,整个人跟黏我身上似的,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动了动身子,“你干嘛?”
他非但没挪开,反倒一只手还搭了上来,头靠着我的肩,“借我靠靠。”
我狐疑地看了他半晌,“大宇,你发烧了吧?”
脑子烧坏的那种。
就在这时,空气中蓦然出现一阵刺耳而短促的电磁声,是话筒。
紧接着陆归璨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过来,“请后面的同学稍微安静一些可以吗?”
我下意识向台上看去,他也在看着这边。
他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令人觉得陌生,“讨论可以,但注意别声音太大影响到其他同学了。”
我低下头,面上发热。
这段小插曲后,陆归璨没再注意这边,继续面色如常地讲解。
陈宇依旧靠着我,我听见他哼了一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微微垂首问:“什么?”
“又不接受,又不允许喜欢上别人。”陈宇撇撇嘴,“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怔了下,没反应过来。
方朗压低声音问:“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陈宇又往下挪了**子,阖上眼,似乎想靠着我睡觉。
活动教室里除了陆归璨的声音,还有沙沙的写字声和翻页声,我安静地听着,但始终不敢抬头看陆归璨。
许久,我压低声音问身旁的陈宇,“大宇,大宇,你睡着了吗?”
陈宇没理我。
我叹口气,“陈宇,陆归璨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动了动,片刻后道:“我怎么知道。”
“你看东西总是比我细一些,”我像说给自己似的,“但是他为什么生气呢。”
“刘于渊,”陈宇掀开眼皮,“别管了。”
窗外一声闷雷。
下雨了。
......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讲座到收尾阶段的时候,雨势才稍稍弱下。
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不规律的敲打声。
一下一下的,勾着我的注意力,又像是为了让我分心。
直到活动结束,众人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我还在细细听那雨滴声。
活动教室在三楼,走到图书馆门口,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对陈宇他们说,“我要回去一趟。”
陈宇拽住我手腕,“刘于渊,你脑子清醒点。”
我说我很清醒,“我就回去看看,就回去看一眼,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陈宇在后边说了什么,我没管,只顾着快步上楼。
图书馆的楼梯口不止一个,动作太慢的话,对方没准已经离开了。
好在我回到活动教室时,那扇门没有锁。
我从前门进去,教室没有其他人,只有陆归璨还在讲台上收东西。
他听到动静,偏头看见是我,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我站在门口,没再继续往前走,“我突然想起来没和你打声招呼就走了。”
“没事,”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要聚餐吗?”
“呃。”
空气中又只剩下窗外的雨滴声。
“陆归璨。”我叫他。
他没出声,像是没听见。
“学长!”
他依旧没有要回应的打算,只将书一本本叠起。
书本越叠越高,我深吸一口气,走近,想拍他的肩膀。
我指尖刚碰到他,他却像触电一样躲了下。
动作太大,连带着将桌上的书都扫落在地。
我发现他脸色很差,“你没事吧?”
他垂下眼,摇头,慢慢地捡起一样又一样东西后,越过我走了出去。
他比之前还要反常,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只想快速离开。
我心中一慌,刚要跟上去,余光看见桌上的黑色U盘。
......
对方身高腿长,我赶到楼梯间的时候,对方已经下到二楼拐角处了。
这么快,跳下去的吗?
慌乱之余,我居然还暗搓搓吐槽起来。
我下了几阶,在栏杆那探出头喊他,“陆归璨你等会!”
我以为他会继续无视我,但他停住了,抬头向我看来,“怎么了?”
他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我觉得下一秒对方可能还会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对方不是全然无事,反之,他可能在忍着什么情绪。
我忙下楼,来到他面前。
“你...你的U盘,忘在讲台上了。”我想问问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在生气吗?
还有就是...你为什么生气。
他视线往下,静静地看了那个U盘一会,嗯一声,从我手中拿走了。
“谢谢。”道完谢,不等我说话,他收下U盘抬脚就走。
我在原地站了半晌。
他走得飞快,颇有些不留情面的意思。
或许他并不是在生气,只是单纯讨厌我。
我内心除了失望,那股慌张也被无限地放大。
听着对方越飘越远的脚步声,我倏然生出一种我之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
我慌了,忙快步下楼,希望能再次叫住对方。
走到二楼处,再下一半阶梯拐个弯便到一楼了。
还差一点。
但这时我听见砰的一声,是安全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放大,像无形的力量重重地撞上我心口。
他走了。
我顿时有些无措,但没顾上阶梯上的积水,也没顾着看落脚的位置。下一秒,我踩空了。
之前不是没试过,但隔着十几阶楼梯滚下来,还是前所未有。
等我大脑恢复运转,我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身上不用想都是沾了一层泥。
今日最后悔的事是,出门没看黄历也没找方大师算卦。
不对,最后悔的应该是,我来听这该死的讲座。
我就不该来的!
我一边欲哭无泪地想,一边打算慢慢爬起来。
就在这时,安全门忽然开了,我眼前蓦然出现一双鞋。
我慢慢往上看去,发现原本应该离开的陆归璨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应该已经走出图书馆大门,在车站等车。然后五分钟左右校车会到站,他会离开。我会不敢联系他,他也不想联系我。
因为他不想看到我,所以我们会再无交集。
但他重新站在了这里,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他面上的淡定已消失殆尽,反倒是气喘吁吁的,面露焦急。
我摔得两眼昏花,开始还以为是大脑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喘完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头紧蹙。
“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走路也能摔?”
我冲他下意识笑了。
他脸色更差,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不疼吗?还笑?”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归璨,没有温和,他是真的在生气。
但没一会,我听见他的叹气,而后有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陆归璨,我第一次看见你生气。”我看了他一眼,觉得新鲜又有些不安。
他架着我,却始终没看向我,“因为我脾气不好。”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这么说,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是板着脸说的。
我撇撇嘴:“谁还没脾气差的时候啊……”
他没再说话,只扶着我下楼。
这一动,腿上顿时传来一阵钝痛,我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
他马上停下动作去看我的腿。
这阵天气变热,我穿的篮球裤,膝盖露在外边,右膝盖上有道狰狞的口子,还在往外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