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沉吟了一下,“你是否还记得,上次在的场别院碰到的穿着白色浴衣的孩子?”
夏目贵志一愣,他微微皱眉,随即点点头,“我记得,个子不高,黑色短发,脸色有些苍白,身后还跟着一个式神。”
“他是我的表弟,名叫桑原浅间。”的场静司轻声道,“我上次已经给你说过了,的场一门的嫡支从出生起就背负着眼睛被夺走的宿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表弟是姑姑的孩子,姑姑出生后并没有灵力,也就是说她看不到妖怪,所以谁都没想到当浅间出生后,他竟然双目失明了。”
“双目失明?!”夏目惊讶的道,“天生的盲人?”
“怎么可能?!是那个妖怪的诅咒遗传到了浅间的身上。”的场静司叹了口气,“浅间从小就因诅咒而失明,且身体虚弱,只能生活在灵力结界里,就连姑姑都没法来照看他……他虽然有父母,却和没有一样。”
夏目愣愣的看着的场静司,想起那个坐在回廊上的孩子,语气干巴巴的,“我没想到……我是说我没发现他的眼睛……”
“浅间是个很乐观的孩子,虽然他看不见,却还是坚强的活着,同时他还很努力的学习符咒之术,认为这样可以自己绘制符咒来保护自己,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场静司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他的语气很平静,可就是这种平静,才让夏目心中动容。
“眨眼间浅间十一岁了,当初下诅咒的那个妖怪被我重创,一时半会不会再来袭击,我想趁此机会将浅间的眼睛治好。”
夏目眼睛一亮,“可以治好吗?”
“诅咒是无法解开的,但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将诅咒之力抑制下去,并用符咒造成反效果,这样他就能重见光明,不过此前从未有过前例,我精心绘制的符咒之力太过霸道,导致符咒之力、诅咒之力、以及浅间体内的灵力同时搅动起来,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三种力量很可能从眼睛处扩散到大脑,那浅间就彻底危险了。”
“怎么会这样……”夏目脸色苍白,“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所以我来找你了。”
“找我?!”
“对,我需要一股平和中带着生机的妖力来从中调和,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妖力非常符合这一特性。”的场静司平静的看着夏目贵志,“你愿意帮忙吗?”
夏目贵志握紧拳头,干脆的道,“愿意!你来带路,我们立刻赶过去!”
此刻夏目已经将名取周一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忙不迭的催促着的场静司带路。
的场静司唇角的微笑一闪而逝,他就知道会成功的。
等他带着夏目贵志赶回别院,就听到七濑高声吟诵咒语的声音。
“地之守护者,涌动的生之力,献祭的重明,如朝露退散,融!”
的场静司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趴在夏目头上的猫咪老师冷不丁的道,“这是攫取妖怪力量的咒语!!”
夏目脸色陡变,刷拉一下他拉开纸门,看到了令人震惊的画面。
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躺在地上,他的眼睛处绘制着血色符文,而在他旁边,有一盆绽放到极致的木芙蓉花,那重重叠叠的血红色花瓣惊心动魄,仿佛在燃烧生命,又好似最后的诀别。
它的花枝轻轻摇曳着,翠绿色的枝叶拂过孩子的双目,硕大的花头微微垂着,似乎在凝视着这个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夏目愣愣的,下意识的问道。
绽放到极致的花朵渐渐化为红色的淡影,汇聚成一股柔和温暖的妖力,倏尔消失在孩子的眼睛处,随着妖力的进入,孩子颤动的幅度似乎小了一些。
的场静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浅间从小养到大的芙蓉花,看样子我们来晚了。”
夏目贵志呆呆的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花盆,脑海中一片空白。
背后,的场静司靠着门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只花妖还是有点用处的,不是吗?
☆、第十章 狡猾
“……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夏目的拳头绷的紧紧的,目光锋利而愤怒,“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那个花妖牺牲自己?”
的场静司没说话,七濑叹了口气,“不,事实上,木芙蓉是浅间少爷的老师,如果浅间少爷醒来后发现这株木芙蓉死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的场静司眸光微闪,长长的黑发掩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他轻声道,“夏目,浅间不是的场。”
“……”夏目一愣,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是啊,这个孩子不是的场一门的除妖师,只是个饱受妖怪诅咒而眼盲的孩子。
而且刚才那股妖力是那么的柔和温暖,如果是被迫献祭,那股妖力中就不会没有一点戾气和怨气。
是不是说,在的场一门里,也会有人愿意和妖怪成为朋友,相知相交,并产生深厚的羁绊,就像他的外婆和那些妖怪朋友们一样吗?
想到这里,夏目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慢慢走到榻前,看着全身是汗的孩子,伸出手,覆在孩子的双眼上,随即一抹淡淡的光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和一个小小的花妖。
他们相处的画面很温馨,大部分时间都在下棋。
孩子的眼睛看不见,花妖就会为他描述能看到的一切。
的场一门的院子很清冷,几乎没有人会停下脚步,清冷单调的大宅子里,小小的花妖是单调生活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你叫浅间吗?我叫木槿。
——我们来下棋吧!
——干得不错呢!浅间,从今天开始,我让你三子!
——浅间,你喜欢下棋吗?
——我送走了上一个主人,如果再看着你死亡,我想我也会死吧。
——浅间,围棋是属于两个人的竞技,一个人会寂寞的。
——我被主人丢下过一次啦,那种滋味很痛苦,所以对不起,这次留下你一个人。
——浅间,我会用你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棋盘里的世界。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达到神的境界。
——在那里,我与你同在。
这个孩子……感受到这股淡淡的思念,夏目心中闪过淡淡的悲伤,突然他感受到手下的感觉变了,他一愣,连忙低头。
就见桑原浅间眼睛处血红色的符文已经渐渐消隐,基本上没有了之前的狰狞和暴虐,与此同时,两抹清澈的泪水滚落,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桑原浅间睁开了眼睛。
夏目愣愣的看着这双棕褐色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上一次见到的感觉截然不同,原本浅褐色黯淡无光的眼睛已然变了,似乎是因为三种力量共同盘踞的原因,此刻桑原浅间的眸子已然变成了棕褐色,仔细看去,还能发现眼眸深处隐隐透着淡淡的绛红。
如之前盛放的木芙蓉一般,红的惊心动魄。
“你……”
桑原浅间木木的坐起来,他伸手,摸着自己的眼睛,全无一丝重见光明的喜悦。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张嘴,想说什么,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枯死的木芙蓉上,顿时又哽咽了。
如果说时间可以重来,他宁愿永远都看不见,只要木芙蓉能回来。
——呐,你说的,围棋是属于两个人的,那还将我丢下,是不是太狡猾了?
名取周一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的场别院,他心下满是焦躁,不住的咒骂夏目这小子怎么也不等他来了再说,就那么傻乎乎的跟着的场静司走了!!
快到别院时,名取周一将自己的式神留在了外面,在三个式神一脸你有种别回来的注视中,他敲响了的场别院的大门。
“周一?”名取周一跟着的场一门的式神来到正院,正巧七濑从里面的回廊转了出来,看到后惊讶的挑眉,“原来是你,我说谁会这个时候上门……”
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来找那个孩子的吧?夏目贵志……”
名取周一强笑道,“是啊,那个孩子有时候太单纯,我放不下心。”
七濑似乎想到了什么,“单纯……吗?”
名取周一皱眉,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连忙道,“不知道夏目他在哪?”
“啊,首领在和他说话,现在应该谈完了。”
七濑刚说完,的场静司和夏目就从回廊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名取先生?”
夏目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抱着虎斑猫,在看到名取周一时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名取周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笑眯眯的道,“既然知道给我添麻烦了,那下次就要多注意呢!”
的场静司轻笑,“好了,夏目,这次多谢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场帮忙的,就请直言。”
他看着夏目,意味深长的道,“我的场静司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他和名取周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七濑笑了笑,对旁边的式神道,“带着他们离开吧。”
随即她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