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谈话以后,沈霖决定自己不该耽误人家女孩子,找了个机会同周梦瑶讲清楚了,女孩含着眼泪走了。
变故
一个学期快要结束了,炎热的教室里几把吊着的风扇在呼啦呼啦的转着,中午的教室还是有很多人在看着课本写著作业做着考题。罗心同一个电话响了,竟是平常很少给自己打电话的爷爷,罗心同走出教室接了起来。
“同同啊。你妈妈她……”
“我妈妈怎么了?”
“你妈妈疯了……”
后面的话罗心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没来得及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疯一样的跑去车站,罗心同很想这只是一个玩笑,或者自己听错了,更痛恨自己不该接那个电话,罗心同给自己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也在途中了,应该明天就能到家,罗心同快到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家。原本干净整洁的家里一片狼藉,院子到处是各种农具谷物,厨房里全是破碎的碗碟,几块被扔在案板上的碎渣还带着干了的血迹,奶奶躺在床上已经哭的睁不开眼睛,自己妈妈在被绑在床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零星都是血迹,披头散发,嘴巴里还胡乱的骂着和吼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会又疯狂大笑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罗心同上前喊了一声“妈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罗心同去试图牵一下自己妈妈的手,让她看一下这是最让她骄傲的儿子,手还没有碰到自己母亲的手,手背便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印子,火辣辣的汩汩的冒着鲜血……
罗心同吓坏了,他不知道记忆里永远温柔善良的妈妈的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陌生又恐怖的样子,罗心同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额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狼狈的哭了,罗心同害怕了,第一次深深的知道什么叫做恐惧,他冲出房间去找自己的爷爷,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学生,一时间惶然无措,只想找个人能告诉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该怎么办。
罗心同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爷爷,爷爷正在煮着粥,柴火就在火膛里燃着,一些没有干透的柴禾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有一些火星溅出。“昨天白天还好好的,哪知道半夜听到你妈妈在厨房里拿着一把斧头到处乱砍,我和你奶奶问她做什么,她嘴里一直不停说着滚滚滚杀杀杀,一直闹到今天早上,才晕倒在厨房,我和您奶奶把她抬回了房间,中午一醒来……”
罗心同给妈妈端了一碗粥,试图让她喝一点,用一把小勺子喂他,才喂下几口,樊文燕又开始狂躁起来,死命咬着勺子,不肯再吃,罗心同用力搬开妈妈的嘴巴,才把勺子从嘴里取出来。罗心同就这样坐着妈妈的床边,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妈妈在床上发疯,守到天都快亮了,这才睡了过去。
罗心同一夜未眠,爷爷趁着樊文燕睡着了找了一私家辆车,当司机得知乘客是个精神病患者一开始并不愿意接这个活,人们往往对精神病人都抱有歧视甚至害怕,后来或许是看到陪同樊文燕的罗心同还是个半大学生,觉得这对母子两很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无奈的答应了,路上经过服务区的时候司机甚至还给罗心同买了瓶水,罗心同到了谢,司机安慰的拍了拍罗心同的肩膀,告诉罗心同今后的路还长,是男人就要有担当。
罗心同独自带着母亲去了海滨市精神病医院,很快办好了住院手续,主治医生和几个医护人员罗心同开了一个会议,询问樊文燕的发病时间和症状,简单的说了治疗过程,告诉罗心同精神类疾病的恢复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需要病人家属的配合。鉴于樊文燕初次发病,症状短时间无法控制,无法做全面检查,建议先做ECT电抽搐治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薄薄几张家属知情同意书给罗心同,要求家属签字,在得知家属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的时候,医生问到罗心同的父亲,罗心同告知医生后,医生摇头叹气,末了拍拍罗心同的肩膀,告诉这个半大孩子要坚强,罗心同沉默的看完那长长一段手术和副作用,红着眼睛双手颤抖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罗心同在看着妈妈被药物麻醉以后护士把浑身插满各种不知名管子推进了手术室后,蹲在手术室门前抱着头无声的哭了,茫然不知所措,记忆里的妈妈永远温暖善良温柔,小时候被同学取笑自己没有爹受伤委屈,总是枕在妈妈腿上,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轻声安慰,长大后每次离开家上学,临行前一晚妈妈都是千般嘱咐温柔提醒,往包里装很多吃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一次放假回家,妈妈都会满是怜爱又喜悦的看着自己,准备一桌子自己爱吃的饭菜,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昨天回到家看到的完全癫狂暴躁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妈妈,刚刚看到的面色苍白毫无知觉被推进手术室的妈妈,罗心同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法将这三个不同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晚上罗政文和佟佳芝在得知樊文燕生病也来到医院,医院离罗政文家不远,罗心同□□爹干妈两人劝回了家,说是守着这里也是白等,让罗心同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来换罗政文,罗心同便跟着是干妈回到了家。罗心同回到房间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几年前全家福里妈妈的脸,好像这样可以安抚着自己的心,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还能依偎在妈妈怀里,然后紧紧的抱着照片跪在窗前对着月亮祈求妈妈早点好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罗心同到了医院,罗心同的妈妈已经回到了病房,躺在病床上似乎瘦了一大圈,手背上挂着盐水,脸白的吓人,眼神涣散,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罗心同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叫着妈妈,却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不一会儿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罗心同一个班的同学张祥云这几天发现罗心同没有上学,同学都在议论罗心同怎么没有来上学,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觉得很不可思议,在班上就属自己和他关系最铁。中午便去食堂找罗森森问问情况,却没有看到人,只见到沈霖,便问沈霖知不知道罗心同为什么没来上学,沈霖一头雾水的摇头,下午的时候沈霖一直隐约觉得不好,罗心同平常别说是几天不上课,哪怕一节课不上这种事情都没有,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下午,沈霖完全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想着罗心同为什么没来上学,下午课间休息时间,掏出手机给罗心同了好几次打电话,却是关机状态,便打算放学路上问问罗森森。
放学的时候,沈霖在路口上等着罗森森,看到张祥云正追着罗森森询问着什么,罗森森一言不发,沈霖上前一听,张祥云果然是在追问罗心同的事,两人默契的堵住了罗森森的路,罗森森被这两人逼到没有办法,才简单说出实情。
物质
沈霖和张祥云在罗森森的陪同下去了医院,看到看到罗心同正在照顾躺在病床上的木然的樊文燕,罗心同正拿着毛巾给樊文燕擦着嘴角流下的口水,罗心同见几人,先是怔了一下,仿佛不愿被人看到自己母亲和自己狼狈的样子,是啊,谁会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精神类疾病患者?更何况自己母亲一直以来大方得体,在苦难面前从不曾低头,认识自己母亲的所有人无不称赞,别人的母亲撑起的是家里的半边天,自己的母亲撑起的却是整个天,如今患了这种最没有尊严甚至受人歧视嘲笑指点的精神类疾病,罗心同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母亲这样,自己母亲在自己眼里是天神一样的存在,觉得让别人看到这样的母亲是对母亲的亵渎,更不想接受任何人或是同情或是难受的目光。可又想到两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同学,他们是真的想关心自己,罗心同似乎是想给两人一个感激的笑脸,随即努力做了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确实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霖在看到罗心同脸上的“笑容”时,罗心同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与绝望,却偏偏还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还能承受能撑下去,沈霖看着罗心同那双原本干净清澈的眼睛,此时竟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看得自己就被抓进深深潭底。前些日子在班主任的那次谈话后,沈霖打算对罗心同彻底死心,来医院的途中,沈霖反复提醒自己只是以同学和朋友的心态来看看这个人,可当他看到罗心同脸上那抹惨淡“笑容”的时候,沈霖死了的心刹那间活了过来……
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了你要的陪伴。沈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沈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上前安慰他。
时间就这么僵在那里,病房里异常的安静,直到罗森森低低的叫了一声“哥”才打破这近乎死一般的沉寂。张祥云先回过神来。先是上前拍了拍罗心同的肩膀,说道: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明天放学给你带几本书,今天来的太匆忙。罗心同点点头沙哑的说着谢谢。张祥云想了想说先回家一趟,一会再过来,然后就走了,罗森森知道自己哥哥饿了也跟着张祥云下去买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