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苏咬着唇,颤抖出声:“祝你好运。”
薄勤看着扒着车门,瘪着嘴,欲哭不哭的女孩儿,残忍说出两个字:“谢谢。”
“薄勤。”薄白的声音出现在薄勤身后。
薄勤扭过头看去,身后的薄白正朝着这边走来。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小区外墙角茂密的枝丫挥舞着,他整个人很从容,慢悠悠的,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捏着手机,微风轻拂,初秋的天感觉不到一点儿凉意。
前方司机问着甄苏:“小姐,要走吗?”
甄苏愣了愣。
她目光瞥了眼窗外的两少年,冲着薄勤做了一个口型,说着:“加油。”
薄勤冲着甄苏笑了声。
甄苏也对薄勤笑了笑。
她扭过头就对司机说着:“开车吧。”
司机踩了油门,那车渐渐的汇入大道,与不远处的大道上的车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浩瀚夜幕下的灯海。
薄白走了过来,看着那车远去的方向,微笑着说:“大小姐刚走?”
薄勤点头:“嗯。”
薄白转身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去,说着:“易远暮也刚走,我们回去吧。”
薄勤跟了上去。
路灯昏黄,薄勤抬眼看过去,那灯罩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几只飞蛾围绕着灯扑棱着翅膀。
他记得小的时候,他带着薄白出来打酱油,小区楼下的菜市场关门晚,而路灯每次天都没黑就亮了起来,那个时候,这个路灯比现在亮多了。
现在再看这个路灯,照着他与薄白走了这么多年,从他们只有酱油瓶两三个高,到现在的青少年,他总感觉这个路灯行将就木,快要退休了。
不知道是这个路灯老了,还是他的心态变了。
薄白走了很远,不知道薄勤为什么总是盯着这个路灯看。
他又折了回来,问着:“怎么了?”
薄勤指着那个路灯,笑着说:“小的时候,我总是牵着你的手,从这里走,那时候这个灯还没这么暗,这个灯是不是该换了?”
“这个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暗吗?”薄白诧异。
“是吗?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两的门禁卡一直掉,最后物业烦的规定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儿不许办理门禁卡,我两每次帮老爸跑腿,打打酱油买买葱,都是从那大门栏杆下钻出来的。”说着,薄勤指了指大门栏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那条狗还是一条小奶狗,我拿着我的零食去喂狗,你就把你的分享给我……”
“门口卖水果的张阿姨,称水果喜欢骗秤,而你就喜欢吃她家的梨子。”
“对面商区那麦当劳与肯德基的店员经常打架,你喜欢吃麦当劳的甜筒,却喜欢吃肯德基的甜筒,所以我们就经常拿着麦当劳的甜筒去肯德基吃,那个胖姐姐每次都气呼呼……”
薄白淡淡笑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
“恩,除了记单词外,我的记性好到可以去参加最强大脑了。”薄勤无厘头回着:“薄白,我有件事……”
“我有件事……”薄白几乎同时与薄勤开口。
他没想到薄勤也有事情找他,他问着:“你要跟我说什么?”
薄勤张了张嘴,最后示意薄白,微笑着说:“你先说。”
薄白不知道大大咧咧的薄勤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了,他想了想,说着:“我跟易远暮……我们暂时在一起了。就是早恋的那种关系,你也算我的亲哥,舍得与我分享生日,也从来没怪我的出现夺走了老爸一半的爱。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埋在心里,不跟你说,也不跟老爸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两都知道,这件事,也是我主动跟你与老爸说的。”
“嗯,我知道了。”薄勤深吸一口气:“我以后不会再找他麻烦了。”
薄白:“他如果敢找你麻烦,你跟我说。”
薄勤点头:“嗯。”
薄白:“你要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薄勤:“啊,我忘了。”
薄白冷噱:“这也能忘?”
薄勤:“刚你一打岔,我就忘记了。”
其实,也没说的必要了。
薄白:“明明是你让我先说的。”
薄勤:“等我想起来跟你说。”
薄白:“好。”
说着,两个人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那盏昏黄的路灯还那样照着,将人影拉扯得很长很长……
薄勤在拐角处看了那路灯一眼,仿佛看到了两个只有两三个酱油瓶高的小孩儿,提着一瓶酱油,手里拿着一些垃圾食品,从昏黄的路灯下走来,一路有说有笑,充满童稚的语言随风潜入耳……
那路灯照着,将两个小孩儿身影拉得很长,但那路灯何其的偏心,把酱油瓶的身影拉得比小孩儿的更长……
走着走着!
小孩儿从七岁走到了八岁,从八岁走到了九岁……一直走到了近前,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是青春期,是做梦的年纪。
他们本来应该那么亲密,本该是最亲的亲人,薄勤觉得不久之后,这路灯下只会有他一个人。另一个小孩儿没了,酱油瓶也没了……
因为薄白已经有了一盏更亮的灯,他将会牵着另外一个人的手,从那路灯下走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日子如常的过着。
薄白没想到甄苏要转学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在国|庆节前,甄苏来学校收拾东西。
她妈妈为她办好了转学手续,要带她去北京参加艺考,她家里人为她铺好了康庄大道。
薄白忽然有点儿担心薄勤,甄苏走了,他怎么办?
他一直知道甄苏喜欢薄勤,至于薄勤,身边只有甄苏这么一个女孩儿。
周一的那天,甄苏家的保镖来到学校。
薄勤帮甄苏将书收拾好,甄苏保持着微笑,眼里却满泪光,她几个闺蜜来为她送行,她顿时抱着闺蜜嚎啕大哭。
她不敢面对着薄勤哭,也不敢让人知道她是因为舍不得薄勤才哭,幸好几个塑料姐妹来的及时,让她可以放肆的拼命的哭着。
她矫情,她娇弱造作,她也大小姐脾气……
可她确确实实舍不得。
以后路上,就剩她一个人踽踽茕茕。
甄苏哭得不能自己,递过去的卫生纸湿了一张又一张。
几个闺蜜满脸问号:我们不是塑料姐妹花吗?为什么这么舍不得我们?难不成平日里吃吃喝喝比美比男票,还比出感情来了?
甄苏哭得整栋教学楼都听到了,班主任连连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好了,别哭了,以后常联系就好了。”
她在姐妹衣服上蹭了蹭眼泪鼻涕。
几个姐妹说着:“新买的衣服,还没舍得洗一水,才从巴黎空运回来的,别蹭脏了。”
甄苏又回头看了眼,薄勤提着她的两个包,要帮她拿到楼下,她又忍不住,眼泪眨巴眨巴的掉着,姐妹一见,正要退避三舍,但是又怕别人说她们太过无情,所以几个姐妹就任由着甄苏趴在他们的肩膀上哭。
到了校门口,甄苏擦干净了眼泪,淡淡问着薄勤:“你跟薄白说了吗?”
薄勤没有立刻回答。
甄苏一把拉住自己行礼的袋子,说着:“你没说?”
薄勤:“说不说都没必要。”
甄苏:“为什么没必要?至少给我一个指望啊?”
薄勤:“薄白是一个很怕黑的人,他需要的是一盏照亮他前路的灯,而不是在黑暗中陪他同行的同伴,我只是一个能陪在他身边的人,陪他走过漆黑的长夜,在他害怕黑暗的时候,陪他说说话,而有的人,是灯,是那种可以闪瞎别人钛合金狗眼、还挺能招飞蛾子的灯。”
甄苏半天没搞明白薄勤到底说的什么。
薄勤似乎看懂了甄苏的意思,就说着:“总的来说就是,薄勤与薄白只能做亲兄弟。我只能当他哥,这个身份,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甄苏似乎明白了。
她果然跟薄勤一样,连备胎都算不上。
“还需要我吗?”甄苏问着:“需要我留下来,你就吱一声。”
“就这样……”甄苏扬天,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嘴对着天空,“吱——”
她哭肿了双眼,长发披肩,对着天空吱的时候,跟她平日里的美少女装扮是两个画风。
“我不介意留下来继续给你当备胎,反正你跟薄白也没指望了。”甄苏笑了:“退而求其次吗?”
她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这个‘次’还没走,不过马上就走了,你只有这一个机会,想让我留下来吗?从这到那儿……看到没……那个车。”
她指了停靠着巷子拐角处的豪车,“这么一大段的距离,你好好想想,哪怕你就说一个字,我也可以为你留下来,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被我感动过,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可爱,或者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很烦人,只要你说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留下来,好好的学数理化,留下来跟你一起考大学。”
薄勤目光错愕,充满了愧疚与心疼。
退而求其次吗?那不是更残忍?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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