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冷,多穿一件。”
凌焰起身,抱着焰焰轻手轻脚走,“没事”。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江母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凌焰出去了?”
江渝搁下冒着热气的茶杯,点头笑道:“嗯,他有点事。”
江母没有喝茶。她不是什么侦探,这个时候也找不出更进一步的蛛丝马迹来证明什么,她只是有些心慌。着急的时候,那些原本延宕许久未出口的话全数变成一句:
“上次凌焰说他有交往的男朋友,小渝见过吗?”
江渝抬起头,望着江母没有说话。眼神在江母的注视下却梓没有丝毫回避,他沉默地证实了一个事实。
骤然的心慌之后,心口的凉意伴随着怒意开始翻腾。
江母皱眉,过了很久,久到热气在杯沿凝成毫无温度的水珠,江母才硬声道:“多久了?”目光严厉,凝视着默不作声的江渝。
忐忑的感觉这下全部消失,江渝莫名觉得轻松,还有一丝明目张胆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久违的叛逆感。
“没有很久。”江渝平静道:“我原本想找机会和您好好说。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贪图什么新鲜。我们在一起是认真的。”
江母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她推开面前的茶杯,茶水泼出些,但不是很多,在桌面留下几点仓促的痕迹。茶水是彻底凉了。
“现在跟你讲道理让我这个做了三十年母亲的说不出口。”
“江渝,我不会同意。”
“你以后也别和你吴叔一起来忽悠我。他知道了吧?他和你说什么?支持你?江渝,你不是他亲生的,他不会真正设身处地地为你想。要是你父亲还在,他也不会同意。”
“我要凌焰现在立刻搬出去。”
太熟悉了。江渝想起每次父母吵完架之后,母亲都是这副口吻同父亲说话。父亲的态度也很强硬,所以两个人吵完总要冷战几天。
“凌焰不会走。”
江渝看着江母冷若冰霜的脸,“我不会赶他走”。
江母似乎预想到了,“那我和他说”。
江渝漠然:“他不会听你的。”
“那他父母呢?”
“他家里人同意了。”
气氛的尖锐似乎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但就像水在冰下沸腾,再剧烈的情绪都包裹着一层克制。
其实母子之间对峙过很多次,之前的几次都是关于江渝父亲留下的“天行者”。江渝继承了江父沉默的强硬,江母没有一次成功说动。只是在江渝抑郁的那段时间,江母似乎找回了以往那个听话的儿子,母子之间的关系恢复了几分温情。而这份难得的温情,让江母暂时性忘记了,江渝骨子里的固执。
心寒和愤怒之后,就是无能无力的伤心与难过。
江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在看见江渝冷淡至极的神情后,她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妈,我知道您不会同意。我一直都知道。”
江渝的声音很轻,江母没有回头。
“吴叔知道的时候,我想和您说,但我知道您不会同意。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
“从上次您和凌焰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了。”
“但是我并不需要您的同意。”
江渝说得很慢,慢到他在一字一句中间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不是很急促,不慌不忙,像是在阐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当然不需要”,江母讽刺,“从小到大,你几次需要过?”
“不是的”,江渝转头,望着江母背影,“我不需要同意,因为同意与否,都不会改变您是我的母亲,凌焰是我的爱人这一点”。
回答他的,是江母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凌焰不知道在门外抱着焰焰待了多久,以至于江母突然开门把他和焰焰都吓了一跳。
焰焰被吓得不轻,全身紧绷,目光严肃地一路跟着江母,几秒后突然暴起,冲江母走远的背影汪了一声——差点把凌焰吓得跪地上。
“艹......你是我祖宗!她是你能喊的吗?!真的惯得!”
凌焰进来后关上窜风的门,放下焰焰,抬腿踢它屁股墩,“去去去!没有晚饭!瞅什么瞅?去去去!角落里待着去!”
江渝过来抱起可怜兮兮的焰焰安抚,“你别踢它”。
凌焰也蹲下来,望着江渝脸色,“我在门口没听到什么......”
“嗯”,江渝笑了下,“我和我妈从来都不大声吵”。
凌焰点点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跟着江渝去揉焰焰小狗头,随便扯道:“你儿子太坑了,它刚才居然冲你妈——”
“我爱你。”江渝转头,很轻很快地说了句。
凌焰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咽了咽嗓子,强自镇定道:“你别这样......一般不是生离死别才说这种话的吗?”
江渝低低笑,没有说什么。
凌焰傻乎乎地看了他好久,过了会移开视线,“我也爱你”,顿了顿,凶狠不已:“艹。我现在不怕你妈了。抢也要把你抢回去。”
“多亏儿子那一声,撕破脸了好啊!”
江渝:......
第62章 连带责任
焰焰在几秒钟里经历了父爱如山和父爱如山倒, 心情难免受到影响, 晚饭都没怎么多吃, 吃完了趴在窝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一个方向,看上去满腹心事。
江渝心疼,睡觉前还去阳台看, 抱着焰焰耐心安抚。转头见凌焰像没事人一样快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找他人,忍不住帮着焰焰说了句:“养狗需要耐心。你不能一会一个态度对它,狗会自闭的。”
凌焰愣了下,潮湿的额发根根明晰地垂在眼前,衬得眉目净朗,明白过来后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江渝面前, 弯身凑近勾唇一笑,意有所指道:“江老师也知道不能一会一个态度啊......”
江渝瞧着他这副无赖样, 气笑了,“你又不是狗——”
话没说完就被凌焰堵上了嘴。
焰焰见怪不怪, 主动从江渝怀里跳出来,从两人之间越来越小的空隙里挤出来,懒洋洋地缩着身子趴到沙发另一边,视线不移不动, 继续酝酿心事。
凌焰刚洗完澡,身体热度高一些,随便擦了几下的头发梢还渗着水, 划过江渝皮肤,凉丝丝的很清爽。江渝笑着推凌焰压下来的结实胸腹,好不容易扭头去看无精打采的焰焰,气息不稳道:“别闹,你看你儿子。”
凌焰没看,亲了亲江渝唇角,埋在江渝颈边胡乱蹭,“嗯,挫折教育。挺好的”。
江渝笑得不行,下一秒就被凌焰环着后背紧紧抱起来。江渝第一次被这么抱,搂着凌焰脖颈低头望他,眼睫微眨,忽地了然道:“你是在炫耀力气比我大吗?幼稚鬼?”
凌焰轻笑,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有理江渝,抱着人就进房,嘭的一声关了门,将人狠力抵上门板,紧跟着压了上去。唇齿黏腻,舌尖勾缠,一个绵长却深刻的吻。
半晌,在江渝昏头昏脑,早就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后,凌焰才暧昧擦耳道:“不是炫耀,是事实。媳妇儿。”
耳朵很烫,江渝扭头去看凌焰。卧室没开灯,凌焰的一双眼却很亮,带着几分热烈、几分宠溺,还有几分江渝一直很熟悉的意气。凌焰注视着他,一路望进他眼底,爱意长驱直入,没有片刻踌躇。
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一点都不美好,甚至是沮丧的。江母的反应意料之中,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甚至到现在,江渝还能在眼前想起那杯溅出几滴、凉了的茶。
虽然双方表现得都很克制,那些强烈的情感被压抑,但各自又能将这些明白无误地传达到对方的感知里——江母的不赞同不认同,否定和失望,江渝都知道,无比清晰地知道。
可也仅此而已。
在最后的那几句话里,江渝一度怀疑自己凌焰上身了。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丝毫的妥协,他认定了一个事实,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仅此而已。
江渝低头去吻凌焰,他有些急切,身躯紧贴,用力搂住抵着自己的人。凌焰在一秒的愣怔后,以更加热切的力度去回应他。他能感知到江渝此刻内心的冲动,他也明白这些冲动从何而来,因为他们相爱。
这些冲动的后果就是,江渝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
凌焰没敢多叫他,要按往常,那最后肯定拖也要把人拖起来的。但昨天做得没有节制——主要江渝叫得太好听了,凌焰趴在床沿一眨不眨守着沉睡的江渝,没有丝毫反省之心,想起来就凑前亲一口,怎么都亲不够似的。
焰焰巡视完客厅,在卧房门口踱步,走近了见凌焰一副傻憨憨的样子,经过一晚的思考,此刻忽然彻悟——原来凌焰和他是一类。
最后江渝是靠着奄奄一息的生物钟醒来的。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腰,昨天简直都要断了。眼前是凌焰放大的灿烂笑脸,江渝都不知道说什么,责任对半分,他也说不出口。
凌焰比赛结束,接下来除了日常的训练,还有几门在大四毕业前要修完的课程。这几门课程是因为之前训练和外出比赛而没修完。
江渝也知道凌焰这学期有课,便没打算让凌焰送他,不过凌焰还是坚持送了,理由充分:“正好在路上睡,昨天睡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