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手上的烟被人拿走,江渝抬头,神色危险,刚要开口教训,就听凌焰道:“感冒还没好呢。我舅从来不干人事,吃饭那会我就想说他,没事给你什么烟,助纣为虐。”
江渝:“......”
不过在江渝的逼视下,凌焰还是摸着鼻子交了出去。
可惜的是,到最后,打火机都被江渝没找到。
江渝今天出来吃饭穿得不是很正式,浅色衬衣和简单的深色裤子,没有穿外套,很居家了。加上不是平常穿得那套,不然兜里准有打火机。此刻感冒未愈,发烧刚停,找了会就没什么心思了,整个人惫懒又没劲,撇嘴咬着烟,侧头望着窗外,靠在驾驶座上不知道想什么。
凌焰开门下车,走到江渝车窗前敲了两下,江渝没搭理,更没有降下车窗。
“坐过去,我来开车。”凌焰服气了,打开车门对人说道。
江渝抬眼,“你有驾照吗?”
凌焰气笑了,探头道:“你说我有没有?快起来!还是要我抱你?”最后一句话跟着就是伸来的臂弯,哄小孩似的。
江渝蹙眉瞪他,觉得这人真是没大没小。
到了墅庭也是凌焰自己下车进屋收拾,江渝把钥匙给他后就歪在后座上打哈欠,要睡不睡的。
回了公寓,凌焰发现这人状态不是很对,放下行李围着江渝转了转,一巴掌就怼上人脑门,片刻严肃道:“有点低烧......”
江渝随手抹开凌焰微热的掌心,其实那一下被捂住挺舒服的,“我睡一会就好”,说着就进屋换衣服睡觉。
“吃了药再睡。”凌焰跟着,苦口婆心。
江渝敷衍嗯嗯,爬床钻被窝。
凌焰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些脑子好的,搞科研的,自理能力都这么差?
还是只有这个人?
他舅方明柏是另一个极端。虽说在国外待了十几年,可这独自生活的状态,一点不比国内差。上学那会,每回凌焰去玩,他舅住的地方,打理得都够得上五星级酒店水准了。生活方面也极为自律,生物钟比他还要精准。日常的锻炼和饮食,方明柏在这方面都可以去考个业余营养师。
凌焰下午得回趟训练馆参加小组训练,等回来这人不知又睡成什么样。
于是把药和水搁在床头柜上后,想着待会到点电话提醒下吃药,转念又想,得了,哪里来的电话啊。
江渝真是又废又懒。
凌焰在鄙视江渝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最后也就随他了。
凌焰想着要不自己早点回来,这么大人,总不至于一下就不行了。
凌焰觉得自己跟他舅一样损。
曾芹罕见地不在训练馆。
这次负责照看他们训练的是二队教练,陈宇成。听说刚从省队下来,原先的二队教练身体不好,临时就退下了。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三十都不到。
凌焰进来的时候,陈教练打量了他好几眼,眼神有些奇怪,说不上友善。凌焰没怎么注意,径自绕过他就去更衣室换衣服。路过贺西路的时候,顺带比了个中指。
贺西路气得原地蹦起来,叶白好笑拉住。
可一旁冷眼旁观的陈教练忽然开口说了句:“待会你俩比一下,输的那个五轮一千五。”
凌焰拧眉回头,陈教练却背身走到了泳池边。
比赛结果,两人平局。
凌焰扯开泳镜抹了把脸,背靠池壁撑着双臂大口喘气,不动声色瞧不远处站着的陈教练——
从进门开始,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很奇怪。
似乎认识似的。
但凌焰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那就是他认识他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
因为是平局,两人之后又比了一次五十米自由泳。
这是贺西路的强项。凌焰虽说差不了多少,但在短米竞赛上总是不能耐下性子。发力猛是好事,但不注重技巧。短米不吃耐力,吃的是强稳准。
曾芹以前就因为这个批了凌焰很多次。
比完,未等陈教练说什么,凌焰就去一旁认罚了。贺西路笑得春风得意。
不过游的时候,凌焰越想越不对劲。
这个新教练话不多,但几场比下来,视线总绕着自己打转,像是在探究,但对上视线,又找不到什么缺口。而且,似乎把他和贺西路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们不和,也知道他们的强弱项。
真他妈阴。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训练结束,凌焰憋着气,心想这人不会是贺西路的什么人吧?上赶着来整自己?
妈的。
凌焰虽说遇到过小人,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小人,还是他第一次见。
何况对方又是他的教练——他又不能打他。
打了就是禁赛。
艹。
凌焰暴躁无比。
回到家,江渝显然刚醒,捧着杯热气腾腾的药剂,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喻呈安留下来的文件。脸色有些白,但被水杯里不断氤氲冒出的热度烘着,白也渐渐也有了些细腻的味道。江渝几乎没什么表情——他本就是个情绪极为收敛的人。只是在偶尔看到棘手问题的时候,眉间会习惯性一蹙,但眨眼就松开,接着低头用铅笔写上几个字。
凌焰靠门边望了会。
中药冲剂不是很好闻,又辛又烈,为了舒缓口味而添加的甘草,入鼻也很淡,但仔细嗅,还是能尝到那一丝丝的甘甜。
屋子里过分安静了,江渝是个能将空气都冰镇下来的人。
纸张轻轻翻过,江渝搁下铅笔,捧着杯子喝了口药,显然被苦到了——也可能是烫到了,凌焰想。
不然怎么鼻尖都红了。
第22章 清白晚风
被烫到又被苦到的江渝,盯着黑黢黢的药剂,神情是难得的嫌弃和纠结。纤细乌黑的眼睫垂下,热气熏绕,眨了好几下。眼睛因为长时间看文件,有些干涩不适,眨眼的时候,疲惫的双眸渐渐变得湿润。
因为刚醒,头发也蓬松,额前的几缕飘忽不定,低头擦过微红的鼻尖,没有握笔的那只手就屈起食指关节略擦了擦,举手投足都是下意识的随便。明明是擦自己的鼻尖,到了江渝这里,莫名有了自己给自己屈尊的味道。做完这些,江渝撑着一边太阳穴继续盯药剂。
犹豫几秒,又尝试喝了口,这下表情就是十足的厌恶了,当即倾身把杯子搁得远远,看也不看第二眼。抬头望见刚进门的凌焰,也没说什么,坐回沙发继续抱着抱枕啃文件。
真够娇气的。
凌焰走过去将被无情忽视的杯子重新拿起,递到江渝面前,“喝了”。
江渝头也不抬,根本没理他的意思。
“你要不要好了?”
凌焰觉得江渝上辈子估计是自己的儿子。
这人人前精英高知高冷范,人后
——啧,他都懒得说了。
其实江渝还真的不想好了。
这样能拖多久就多久。
江渝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公式,忽然抬头冲人认真道:“我们晚饭吃什么?”
凌焰好笑,“渝叔叔会做饭吗?”
江渝点头,遇上吃的总是很诚实:“会一点点。”
但神情是那种,你可千万别指望我会给你做饭的严肃。
凌焰忍住没有呵呵,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你喝了我就给你做糖醋排骨”。
妈的。越来越像哄儿子了。
凌焰默默道。
江渝明显动摇了,就连公式都没继续写下去,视线移到药剂上,过了会慢吞吞接过,跟上刑场似的,末了还确认:“你真的会做?”
凌焰都没兴趣嘲讽他了,点了点头,“我给我妈做过很多次”,接着硬声命令:“喝了就做。”
本来一肚子的暴躁火气,哄江渝喝药的时候,莫名把自己的火气也给哄下去了,连带着还承诺给人做饭。
他舅舅要是知道了,准得吐血。
真应了江渝在车上的那句话,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不,做饭。
外卖叫了生鲜和排骨。
江渝有些不好意思,趿拉着拖鞋洗水果,一边洗一边吃小西红柿,湿淋淋的手指还沾着水,从水里隔一会就拈起一个。指节修长,在水里泡久了,冷白瘦削。
凌焰在一旁浸排骨,看江渝一口一个吃得心安理得,好气又好笑。
排骨凉水下锅后,加了料酒去腥。
江渝在一旁又开始洗葡萄吃葡萄,见状赞道:“不错,你跟谁学的?”
凌焰想了想,“慢慢学的。没人做饭给你吃的时候,不会做也要逼着自己做”。
江渝觉得这句话话里有话,而且大概率针对自己,于是不说话了,垂眸继续吃自己的葡萄。
最后的成果还是颇为令人满意的。糖醋排骨喷香诱人,满满一盘。
江渝把洗好剩下的水果一同搬上桌,表示自己也是做了点事情的。
凌焰很不耻。
晚饭刚吃完的时候,方明柏的信息就来了,“明天跟我回去一趟”。
凌焰当没看见。
隔一会,吴叔给凌焰发了信息。
凌焰看到的时候,愣了足足三秒多。
“小伙子,我是江渝继父,吴澍河。江渝上次打电话给我说了,你是曾芹的学生,他手机坏了就用的你的。但我现在还是联系不上他,你如果遇到江渝就帮我转告,说:瞿教授组织了一个专家评议会,针对‘天行者’是否归档的前期审核,就在下周四,点名要他出席发言。江渝要是不想参加,你就让他周一来研究所的时候和我再商量商量。真是不好意思,你提醒下他记得开手机。如果他状态不好,也不急着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