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苏虹刚刚提出了一个侦破方向,将嫌疑人的动机确定为恐怖主义活动,而包队也非常支持她的想法。展昭轻轻皱了皱眉,微弱的表情波动并没有逃过白玉堂的眼睛,“展昭?”
展昭一愣,看了白玉堂一眼,之后,他发现包拯也在看他。展昭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快速思考的大脑给嘴巴下达了说话的指令。
展昭说道,“恐怖主义是实施者对非武装人员有组织使用暴力或者暴力威胁,通过将一定对象置于恐怖之中,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的行为。通常的手段有劫持人质,例如‘9.11’事件中的劫持民航飞机,绑架平民,爆炸,暗杀,使用化学武器或者细菌武器等等。恐怖主义犯罪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恐怖性,他们采取的手段都具有强烈的精神刺激和心理刺激的作用,直接目的是制造恐怖气氛,引起社会恐慌。”
展昭停顿了一下,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其实还没有说完,但是刚才那一番话还是引起了很多共鸣。张龙立刻附和道,“没错,看看现在的D城,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刚才我和赵虎出去拿盒饭,发现那些记者又把市局的大门堵上了。”
“是啊,如果说嫌疑人的目的是制造恐怖气氛,他已经达成目的了。”这一次附和的是老好人王朝。
展昭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绝大多数恐怖主义犯罪都是共同犯罪,组织化是恐怖主义犯罪另一个显著特征。恐怖主义,往往是一个组织。而从现场呈现的资料看来,不能确定是多人作案,我更倾向于嫌疑人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认为这是恐怖主义犯罪?”问话的是苏虹,由于这是她在重案组全体会议上的第一次发言,平时习惯了只听见男人声音的组员们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展昭也匆匆地看了苏虹一眼,就错开了眼神,他总觉得这位姐姐似乎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和气了。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不,确定作案动机是心理学侧写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在昨天以前,因为资料有限我一直无法完成。今天发生的这个案子让我有了更多的想法,但是我依然不敢肯定。
这么说吧,如果非要将侦破方向确定为恐怖主义犯罪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一次有组织的多人共同犯罪,我们的嫌疑人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嫌疑人是单独犯罪的恐怖主义者?”苏虹挑了挑眉毛。
展昭再次看了她一眼,点头,“是的,虽然在这种情况极少,但是也曾经出现过。另外,我依然觉得我们有必要对受害者的身份加以调查。因为现在还不能断定嫌疑人的作案对象是无辜的路人,这些人也许跟嫌疑人有关系,甚至——”展昭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甚至凶手有可能就在受害者当中。”
“什么?”展昭的话让苏虹微微一愣,也让其他人面面相觑。
而就在此时,一直坐在展昭对面没有说话的白玉堂却突然开口替展昭解答了疑问,“展昭的意思是,那个水银管触发装置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意外触发。事实上在我曾经接触过的爆炸案中,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嫌疑人都在投放炸弹的时候把自己也给炸飞了。所以,在爆炸案中寻找嫌疑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受害者。”
说到这里,白玉堂注意到展昭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于是他微笑着对展昭眨了眨眼睛,笑道,“一死,三重伤,还有十几个轻伤者,现在可以他们中间进行排查了。如果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可以再继续考虑其它动机,例如,恐怖主义犯罪。”
第60章 爆烈疑云(7)
包拯决定听取白玉堂的侦破建议先排查死伤者,他派白玉堂去鉴证科催死者的尸检报告。听到这个命令,白玉堂微微一愣,意外地看了包拯一眼。
“我?”白玉堂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包拯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想要开口说话的公孙策稍安勿躁,对白玉堂说道,“我跟公孙还要去追查炸弹的来源,跟秦简交涉的事情就交给你——”说到这里,包拯一眼瞥到了坐在白玉堂对面的展昭,于是加上了一句,“和展昭去做吧。”
“可是我跟那个怪胎不对盘,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玉堂郁闷地瞪了包拯一眼。
包拯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们都知道在重案组里你白玉堂人缘最好了,大家谁有不同意见?”
所有人集体摇头,满怀同情地看着白玉堂,却没人敢出头替他说话。开玩笑!这时候开口,万一让头儿抓住去跟秦简那个怪胎打交道,那可是会死人的,不是被吓死就是被折磨死。谁不知道,整个重案组里也就只有公孙科长能入秦简的眼,其他人要是敢踏进法医鉴证科半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白玉堂郁闷的表情,坐在他对面的展昭充满好奇心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秦简?难道就是去年通过尸检推演出一起复杂的集体自杀案件真相的法医秦简吗?”
白玉堂颇为意外地看了展昭一眼,然后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神里无奈地点头,“没错,就是那个秦简。”
市局的法医鉴证科负责人叫秦简,今年刚刚三十出头,但却在市局的法医鉴证科里工作了三十年,这听上去有些离谱,但却千真万确。
秦简毕业于D城一所普通的医科大学,他的学科专业一般,除了实验类的课程以外,其它的学科几乎都是勉强低空飞过。他学习很差,在同学中的存在感却很高。即使不是本专业的同学也听说过法医专业那个叫秦简的怪胎。
所有的学生都知道,秦简是个走读生,孤僻,不合群,甚至从来不会笑,同班同学面对面向他走过来,他也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包括老师。秦简经常旷课,但是对喜欢的学科却学得非常认真刻苦。他常年泡在实验室里,甚至有传闻说他放寒假的时候都会来到解剖室做实验,大过年都是陪着尸体过的。
那些学生的话里可能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事实上他们的想象力还是有些贫乏,并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秦简在考入大学以前就已经学会了身为一名法医应该具备的全身本领,他那一身解剖验尸的本领都是家传的,是他父亲老秦法医手把手教出来的结果。也不怪那些同学,谁能想到,一个父亲会亲手教自己未成年的儿子这样的手艺。
时过境迁,二十多年过去了,留在市局没有退休的老同志越来越少。但是尽管如此,秦简的父亲老秦法医当年的精彩故事依然还在警局内流传着。在当年法医技术落后的时代,老秦法医曾经通过在当时还非常罕见的骨骼复原技术,协助刑警们侦破了一起轰动全国的白骨双尸案。还有一次,D城郊区的一位农妇失踪了,两个月以后家人报案。警方经过调查走访最终决定以当事人走失结案。但是老秦法医在看了报案人家的照片以后就断定这个农妇并不是走失,而是已经死了。同事们都不相信,但是出于对老秦法医的信任,当时的局长同意他跟刑警队的同志们出一次现场。老秦法医在农妇家的场院里转了一圈,最后让人用卡车载回了一大车厢的土。
后来,秦法医在那些土里面找到了几百片骨骼碎片,经过检验证明那是人骨。这个发现震惊了市局的领导,后来经过进一步调查,证实那名农妇是因为和丈夫吵架的时候被对方失手杀害。她的丈夫事后害怕事情暴露,就用家中的粮食粉碎机将农妇的尸体绞碎,洒在院子周围。由于案发当天是深夜而且又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一早所有血迹都被冲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事后邻居们回忆,的确在农妇失踪之前的那天夜里听到了她家里传来粉碎机工作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意识到,那是凶手在毁尸灭迹。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拥有这样一个传奇父亲的秦简是幸运的,然而作为一个儿子,秦简又是不幸的。他的父母因为性格不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从此父亲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单身男人根本不会带孩子,老秦法医又是一个工作狂,所以从秦简记事以来他就是在市局的法医鉴证科长大的。他的第一件玩具就是医用镊子,别的小朋友在玩泥巴沙子的时候,他在玩手术刀。这个从小在解剖室长大的孩子,读书识字的课本就是老秦法医手写的尸检报告,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根据各种死状分析死者的死因。在秦简的概念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对尸体的惧怕,他仿佛是一个天生的法医。
直到后来,老秦法医因为一起意外而牺牲在犯罪现场,秦简在解剖室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尸体。也许在那一天,他终于意识到了尸体是什么。那并不是他的玩具或者玩伴,而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逝去的证据。秦简把自己关在解剖室里痛哭了一晚,第二天打开门,他交给局长一份漂亮的尸检报告。根据这份尸检报告的提示,刑警们在两天以内就抓住了杀害老秦法医的凶手,那一年他只有十五岁。
后来,秦简考上了医科大学,虽然后来他的毕业成绩很糟糕,却依然被破格招入D城警察局,成了一名正式的法医。二十年过去了,秦简早就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了法医鉴证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