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不想辜负白玉堂的嘱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第一次主动拥抱了白玉堂,用力拍了拍对方坚硬的肩膀。
“你要快一点振作起来,我们都需要你。”展昭伏在白玉堂的耳边,郑重地说道。
我们,不仅仅是指展昭,还指重案组所有其他成员。
因为刚才的痛哭,白玉堂的双眼红肿。他望着展昭离去的背影,郑重地点了点头。
跟白玉堂分别以后,展昭在重案组办公室里忙碌了一整个晚上。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棱,他终于揉着酸痛的额头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并非云秋泽。但是,他同时可以肯定,这个人跟云秋泽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展昭对这个推断有着十足的把握。
这一系列案件是连环作案,是典型的恐怖主义袭击。有组织,有预谋。而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可以确定为伯爵组织的首脑人物,跟之前云秋泽的身份类似。由此可以推断,此人很可能是云秋泽的继任者。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下一步就是从三年前已经掌握的伯爵组织成员中寻找嫌疑人。根据特警方面提供的消息,三年前云秋泽并非伯爵组织的第一号人物。根据特警队领导掌握的情况,这个第一号人物年纪比较大,很可能跟云秋泽一样,有一个行走在阳光下的体面身份作为掩护。
展昭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写画画着很多字母代号和交叉线条。现在,他将铅笔放在云秋泽和那个代表着一号人物的字母A之间,在那条线上打了个问号。
“问号是什么意思?”
展昭一愣,抬起头,发现了一张平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和一双呆滞中透着认真的眼睛。
是秦简。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里,也不知道他在展昭的身后站了多久。他可能很早就来了,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展昭工作。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展昭已经习惯了秦简好像幽灵一样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因此,面对秦简的问题,他也就按照以前的习惯,直话直说了。
“我在怀疑云秋泽和这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人,就是A?”
“是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就用A来代替。A代表着伯爵恐怖组织的首脑。”
“这次的案子是这个A做的?”
展昭一愣,诧异地挑了挑眉,“秦简,包大哥告诉过你我的推断吗?”
秦简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展昭手中的纸。
展昭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简,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会怀疑这个A就是嫌疑人,你不觉得这是云秋泽做的吗?”
秦简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依然紧盯着展昭手中的纸,那边却一心二用,抬手从旁边一堆厚厚的现场照片中翻出了两张,扔到展昭面前。
“你看得出区别吗?”
展昭接过照片,这是两张爆炸案现场的尸体照片。同样的鲜血淋漓,浑身焦黑,同样的惨不忍睹。展昭根本看不出二者有任何区别。但是,他能从日期上看的出,这两张照片来自两个不同的案子,一个是昨天晚上刚刚发生的,另一个则是发生在三年之前。
秦简瞥了展昭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流露出一个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笑容。
“你看不出,我看得出。”秦简勾着嘴角说道,“这一张,尸体距离炸点较远,受伤程度却比另一张低。”
秦简指的是三年前的那一张现场照片,“而且,受害者为男性,身体强壮。在三年前的案卷里,这种尸体特别多。然而最近的这几个案子,风格完全变了。”
展昭点了点头,“这些我也知道。三年前的云秋泽是一个下手有原则的犯罪者,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则是一个没有丝毫顾及的疯狂的罪犯。”
“其实他们都是疯子,只不过有点不太一样。”秦简的语言比较匮乏,他不知道这种不一样是什么,但是从这两个罪犯留给他的尸体上,他却能分得清这种区别。或许秦简完全没办法从一个活人的脸上读出对方的喜怒哀乐,他微弱到几乎为零的情商让他完全没办法跟正常人沟通。但是,当两具同样面目全非的尸体摆在他的面前,在他看来,区别却比包青天和陈世美之间的区别还要明显。
展昭认同地拍了拍秦简的肩膀,笑道,“秦简,你真是我见多的最聪明的人了。”
只可惜,这家伙的聪明仅限于分析死人。要是他对活人也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师傅那老家伙一定会把他也拐进门下当关门弟子吧?
想到这里,展昭微笑着指向那张白纸,说道,“这样,你帮我看一下,这几个人里面哪一个最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也许是因为被展昭夸奖了,秦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色。他盯着展昭只给他看的白纸,上面用复杂的线条将几个人联系在了一起,而在这个线条网络之中的人,正是云秋泽。
“A代表云秋泽的上级,这个‘乔’画在跟他平行的位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平级的。”秦简指了指被一条直线跟云秋泽相连的B。
“是的,这个人姓乔,名字不详,外号叫做乔三。据见过他的人称他是一个中年人,是头领的左膀右臂,为人残忍低调,跟云秋泽的高调刚好相反。他也是这个组织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那会不会是他干的?”
“可能性不大。”展昭摇了摇头,“乔三的年纪比云秋泽大,而且为人低调,这根我们要找的人性格不符。当然,我们都没有见过乔三本人,也不好断定就不是他,但是我只能说,他的可能性要排在这几个人之后。”
说着,展昭指了指纸张上位于云秋泽下方的三个名字。
“卢添义,卢添峰,赵州。”
“这两个人都姓卢,名字也相似,是兄弟俩?”
“是的,”展昭点了点头,“而且从资料上看,他们还是一对儿孪生兄弟。这三个人都是云秋泽当年培养的助手,三年过去了,伯爵组织经过动荡和重组,这三个人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人物。因此,我怀疑云秋泽的继任者,就在这三个人中间。”
“你的意思是说,云秋泽死了以后,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成为了新的伯爵?”
听到秦简的问题,展昭再次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展昭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张白纸上,若有所思地对秦简道,“就算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我依然还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如此高调地宣布伯爵死而复生。这样做,固然可以起到制造恐怖气氛的目的,但是也同时暴露了他们与三年前旧案之间的联系。难道除了高调出场之外,还有误导警方将注意力投向云秋泽的目的吗?”
“展昭。”秦简突然打断了展昭的话。
展昭微微一怔,看了秦简一眼,“有问题?”
秦简点头,“有。”
“哪里有问题?”展昭感兴趣地问道。
秦简呆呆地摇头,“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部,没听懂。”
展昭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简单点说。假设,我们的推测是对的。这个新的罪犯就是云秋泽的继任者。按照通常的心理,一个继任者,尤其是一个高调的继任者。在他登上高位之后,是希望树立自己的威望呢,还是希望通过危险的作案来继续树立前任的威望呢?”
展昭盯着秦简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启发着对面这个刚刚才被他判定为“最聪明”的秦法医。
秦简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然后却眼神茫然地答道,“不知道。”
展昭扶额,也顾不上秦简到底能不能听懂了。他抬手抚摸了一下那张纸,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这个继任者好像是在演戏,又好像是故意在给云秋泽惹麻烦。可是根据现在的资料,云秋泽这个人很可能已经死了。给一个死人找麻烦,真是怎么想怎么麻烦。这个嫌疑人,会这么无聊么?或者,他只是出于对云秋泽的崇拜之情?”
说到这里,展昭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白玉堂。想当年,白玉堂也很崇拜云秋泽,他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继任者的心态呢?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响了一声。展昭和秦简循声望去,一个五官俊俏,脸色苍白的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在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痛苦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盛满了锐利的剑芒。
展昭心中一酸,秦简眉头一皱。
展昭:“玉堂。”
秦简:“白玉堂。”
白玉堂走了过来,凝视着捏在展昭手中的那张纸,直接将它拿了过来。
“那边都处理完了?”展昭端详着白玉堂的脸色,轻声问道。
“嗯。”白玉堂哼了一声,指着纸上面的名字道,“如果这个继任者是一个云秋泽崇拜者的话,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