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嘴被捂了。
谢知的笑意从眼里倾泻出来,用眼神示意他解释。
裴衔意张了张嘴,许久,又叹了口气,忽然弯下腰,一把将谢知扛起来,稳稳地走向屋里:“那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年,你跌下山谷几个月后,我们参加平安夜酒会……”
酒会举办的地方是裴家老宅,裴衔意作为东道主,免不得在主场周旋一番。
谢知不喜欢这种场合,露了个面后,便去了楼上休息。
经过谢知跌落山崖的事,裴衔意发现自己对谢知经年日久的爱意已经浓烈到……会把自己烫伤。
像一座沉寂的死火山,安静了许久,不知何时会喷薄而出。
对着挚爱伪装轻描淡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压抑了太久,那晚喝了酒,脑袋一晕,忍不住觅上去,在楼顶露台上找到了谢知。
下面闹哄哄的,谢知身边放着几个烈酒的酒瓶,瓶子都空了。
裴衔意观察了一下,觉得不会是谢知喝的,否则他的脸色怎么会那样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澜呢。
他鼓足勇气走过去,两人静静对视许久,他先开了口:“谢知,世间很少有无私奉献的好人,多的是意图不轨的坏人,除了圣人,没谁会无缘无故帮人,图的要么是利,要么是人。”
谢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像我……就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裴衔意倾身靠近他,酒精让他胃里烧灼,也让他神经亢奋,紧张得舌根发木,“你……懂我的意思吗?”
谢知凝视着他,粲然一笑:“你是个好人。”
你。
是个。
好人。
裴衔意:“………………”
作者有话要说:按进度十章内完结~
第54章
谢知被放到床上,陷在软软的床褥间, 略拨了拨脑子里的轴, 缓缓转动到那天。
半晌, 他抬眸与裴衔意略带委屈的眼神相遇:“……那天我喝醉了。”
醒来之后对这件事全无印象。
“我知道, ”裴衔意还是郁闷, “你说完就晕乎乎地醉倒了,否则我简直要跳楼了。”
谢知眸中笑意闪烁,刚要说点什么,裴衔意头顶一道惊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看了我的日记?”
“看了。”
“……看了多少?”
谢知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全部。”
裴衔意:“……”
裴先生崩溃了,不行了,一头栽倒在床, 捂着脸不想再见人了。
谢知按住他:“生气了?”
裴衔意顺势把他往怀里一捞,翻了个身, 又将人按到身下, 耳垂发着烫,容色无奈:“完了,这下形象是真的彻底毁了。”
“没有,”谢知安慰他, “特别可爱, 我很喜欢。”
说着,乖乖将唇凑上去,安慰心态崩了的裴先生。
裴衔意趁势捏着他的下颔, 反客为主。
他的动作强势却温柔,谢知的醉意又笼上来,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像泡在一汪温泉中。
快擦枪走火时,裴衔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抽身离开,去冲了个凉水澡冷静。
谢知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满头雾水。
昏沉地不知过了多久,裴衔意穿着浴袍出来,拿着块打湿的热帕子,仔细给他擦拭身体。
谢知略略醒神,张开手臂配合他的动作,拧着眉问:“衔意,你……对我没有欲望吗?”
都是成年人了,在一起这么久,裴衔意却从未越雷池一步。
之前是因为双方要么身体状况不好,要么精神状态不好,今晚不是……正好可以吗?
裴衔意掀起眼帘,仔细看了看他显出几分醉红的脸:“场合和时机都不好。”
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给谢知套上睡衣,手下动作极稳,望过来的眼眸却似含着火光,能将人灼伤,谢知甚至有种要被他拆吞入腹的错觉。
然而裴衔意只是克制地在他额间吻了吻:“知知,我有点……”
不知所措。
惦念在心尖多年,如今得到了,反而更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太宝贝、太金贵,像捧着一捧易消融的雪,不知如何是好。
况且谢知现在醉着,明天一早他又得离开,裴先生的小小浪漫情怀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谢知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因为醉酒,脑子里浑浑噩噩发着热,眼皮止不住耷拉。今天出了一天外景,他太困太倦了,只能勉强聚起一丝精神:“别瞎想。”
裴衔意笑起来,以指背扫过他额间碎发,盖住他的眼睛:“睡吧。”
谢知在裴衔意的臂弯里安心睡了一晚,醒来时裴衔意已经离开了。
昨晚的回忆缓缓涌入脑海,他睁开朦胧的眼,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半晌,骂了声:“傻子。”
可惜剧组这边要继续加班,争取在春节前完成大半拍摄。
谢知也不擅长表达,只好暂且将这事按下。
圣诞过后不久是元旦,宗溟杀青后黎葭也走了。
裴衔意忙着开会看合同应酬,没法再表演大变活人。元旦那天也忙得脚不沾地,坐下来时已是深夜,料想到繁忙的一天,他早上睁眼就发了短信给谢知。
办公室外灯火通明,远处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广场里成群的人在等待新年。
他揉了揉额角,缓过神来,一点也不绅士,懒懒靠坐在办公桌上,摸出手机,想给谢知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刚解了锁,就蹦出个来电。
他低眉看了看,心情倏地愉悦起来。
谢知刚从片场走出来,呼吸间冒着白色的雾气,弯腰钻进车里,问:“工作结束了?”
裴衔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经过电波传送钻入耳膜,和本来的声音有些微不同:“嗯,才收工?”
“赶进度。”谢知顿了顿,看了眼时间——腕上的手表是裴衔意送的圣诞礼物,“新年快乐,裴先生。”
裴衔意轻笑了声:“新年快乐,宝贝。新年的第一秒能听到你的声音,感觉真好。”
他的笑总是很能感染人,谢知的嘴角弯了弯。
两人平淡地说着话,主要是裴衔意说,谢知应,到酒店时才挂掉。
小D感叹:“谢哥真的变温柔了。”
谢知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低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做了什么,随即指尖一伸,在他额角轻轻弹了下,转身上电梯。
小D疑惑地挠挠头,走了两步,手机里跳出提示,谢知给他发了个巨大的新年红包。
小孩儿嗷地一嗓子就叫开了:“谢哥您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元旦结束后也不轻松,迟来的游园惊梦要上了。
开机后,只要有空,谢知和其他人都一直在排练。临到这一天,众人想起被于涵那张棺材脸支配的恐惧,无端紧张。
化完妆,谢知换上戏服走出休息室,见游导神色诡异,扬扬眉:“怎么了?”
游文骥立刻又是副笑呵呵的和气模样:“小谢啊,你们排练过那么多次了,有信心一条过吗?”
谢知没有犹豫,点头:“有。”
游文骥喜欢有资本自信的人,脸上笑意更浓:“准备准备开始吧。”
剧组租了戏台子,清场后方便现场收声。谢知和搭档登上台子,静立准备。
现请的音乐班子起了乐,台上的戏中戏开场。
这一出戏演得格外的好。
如同谢知所言,一条就过。
游文骥喊“卡”的瞬间,四下传来围观的工作人员的鼓掌声。接下来该准备下一场戏,谢知的眼角余光掠过道人影,愣了愣,转头一看——是于涵!
他依旧穿着那身唐装,盘扣紧系,只是外面搭了件棉衣,容色肃敛,坐在角落里,无声看着台子,见谢知望来,微微颔首。
谢知跳下台子,大步走过去。隔得近了,几月不见,于老师竟然瘦了许多,颧骨突出,脸色枯槁,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沉沉暮色里,显出老态,连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花白了一片。
“不错,”于涵嘴角牵出点不明显的笑意,“很有灵气。”
谢知注视着他,有些担忧:“老师,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于涵摇摇头,语气倒如常:“我也不年轻了,天冷,一点老毛病,过了年就好。”
游文骥倒带看了几遍,踱步走过来,咂舌:“你看看你这一脸灰头丧气的,既然知道自己不年轻了,就服服老,去医院检查检查。”
于涵冷冷看他一眼,两个跨入新年就半百的人互不服输地斗起嘴来。
陆彦博跟过来,抱着手冷眼旁观:“两个小学鸡。”
“……”小D呛了一下,“陆、陆老师,您还会用这词?”
“学习,”陆彦博目不斜视,“不跟上时代的人,终将被时代淘汰。”
小D:“……”
那您也不用跟这种时代啊!
于涵只坐了一下午,神色威严地旁观剧组拍了一下午的唱戏剧情,末了自己悄声离开,谁也没告诉。
谢知卸完妆时,人已经没影儿了。
只能等放假后再去拜访了。
紧密的拍摄计划一直持续到一月底,春节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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