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越猝不及防,手里的糖差点飞出去,回头就把糖纸往他脸上砸,“放心吧,考完第二天我保管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敢!我绝对半夜三更去你家门口哭丧!”
陈宏远也转头看向丁骁炜,“骁哥,多的我也不求了,偶尔再带咱们哥几个打几把游戏,你看行不?”
丁骁炜头也不抬,继续埋首算题,“等你什么时候把你那菜鸡技术练上来了再说吧。”
“!我靠我现在难道还不够六吗!”
一群人吵吵嚷嚷,原本一个个的都在为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伤春悲秋,到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对班里两位大佬的讨伐战,下课铃打响好一会了还在一个劲唾沫星子横飞。
肖宇手里卷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试卷,气势汹汹的指着已经窜到教室另一角的秦苏越,“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秦苏越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好战友我的?!”
一旁的陈宏远也不管教室外会不会有巡逻老师经过了,戳着屏幕上的段位等级,痛心疾首道,“星钻一都算菜?骁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闹到最后,连隔壁几个还没有走空的班都被惊动了,纷纷凑到近前探头探脑。
“这什么情况?”
“我靠,那不是秦苏越和丁骁炜吗?”
只见三班两位从来都受人敬畏的学霸正被一伙人追的狼狈不堪,不停地左闪右避,在教室里跑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被逼到了角落里。
秦苏越连声道,“记记记,我记着,记一辈子。”
丁骁炜蹲在第三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右手还拽着秦苏越挡在他面前,在陈宏远黄斌和刘宇亮的三重死亡瞪视下,总算松了金口,“……各位都是强者,行了吧?”
“哦豁,你这话我录音了,毕业以后就是我的手机铃声。”
“记住刚才的话啊骁哥,下次拉你组队不准拒绝。”
秦苏越一手撑着桌沿,等人接二连三的走了,才回头看向身后,“挺行啊,拿你对象来当挡箭牌?”
丁骁炜还蹲在椅子上,见这张牙舞爪的一群终于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嘛。”
教室的空间并不小,好几圈你追我赶下来不可避免的出了些汗,秦苏越敞开校服外套,休息了一会往座位走去,“走了,待会教学楼要熄灯了。”
等到走出校门有一段距离了,四面寂静无声,耳边却还恍惚残留着那群人吱吱哇哇的叫喊声。
“大晚上精力还这么旺盛,打鸡血了吧……”
秦苏越听着丁骁炜的吐糟,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春末的夜空星屑点点,从头顶这一片浓厚的夜色蔓延流淌向更深处的天空,深到眼里只能留下一道飘渺的光带,被街道两旁渐次远去的路灯一映,宛如一条延伸向远方的长河。
而他们置身波涛,随着水流,与成千上万的的星光一块,泊泊游向更璀璨的前方。
手机突然在兜里振动起来。
秦苏越拿出来一看,不知何时,班群再次滴滴答答的热闹起来。
黄斌:我们高考完是不是得去聚个餐?
杨启浩:不是‘是不是’,而是必须是。
夏欣苑:这事我前几天和雷哥提过了,她说她到时候会准备的。
丁骁炜探头过来,“看什么呢?”
“班群,在聊毕业聚餐的事。”秦苏越把手机屏幕转过去。
丁骁炜一目十行的扫下来,嘴角抽了抽,还不等他吐槽一句‘怎么天天想着聚餐’,屏幕上忽然又跳出一个提示框。
[公告:这次一个都不准落下!]
[每个人都必须来!]
丁骁炜随便瞟了一眼就扭过头,“搞得好像高考已经结束了似的。”
秦苏越倒是把公告点开完整的看了一遍,然后才点下确认,“不过也没有多少天了。”
路口的绿灯重新亮起,丁骁炜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过车流稀疏的十字路口。
夜风稍微有些凉。
“夏欣苑已经在征集全班意愿了,问咱俩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去不去。”
这回丁骁炜倒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张口就是,“干嘛不去,去呗。”
这会倒答应的飞快。
——明明刚才还一脸嫌弃来着。
秦苏越下意识想笑,然而笑意浮上嘴角,又停顿了一下。
他蓦然想起刚开学那会,他和这人坐在学校附近某家已经记不清名字的甜品店里。
那时的丁骁炜还被迫坐在一张轮椅上,脸上的表情远没有现在那么丰富,在他对面慢悠悠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漫不经心的说,“反正就这一年,没必要有太深的交情。”
……
“简直就像一座长脚的冰山。”
“到现在班里还有好几个女生不敢和他打招呼。”
“骁哥你觉得这话对得起我当初没日没夜提上去的段位吗?”
“别忘了,我们几个可都是知道你家地址的!”
……
针锋相对的争执全都留在了去年夏末,燥热的蝉鸣声里都是陌生的提防,那时时间还过得很慢,每天都像一个新的开始,每天都是一次未知的相遇与重逢。
他们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附近车水马龙,人流摩肩接踵。
然后转瞬就是眼前。
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些人。
滚烫的真心却替代了曾经冰冷的疏离。
丁骁炜疑惑的回头看他,“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秦苏越倏地迎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没什么。”
丁骁炜不信,“没什么还会被我吓一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吓到了?”
“两只都看见了。”
两人一个没完没了的问,一个就语焉不详的躲,到最后直接在街上一追一退的闹了起来。
丁骁炜原本牵着他的手,最后干脆伸手来勾他的脖子,秦苏越矮身往旁边一躲,转身朝他做了个鬼脸。
丁骁炜,“嘿,还给你来劲了?”
高三学生晚自习要上到十一点,加上之前在教室那一通闹,等到走出校门了都已经快十一点半了。这个时候,从学校往小区的一路大都人影寥寥,过了那条大路之后更是四面无声,除了在风里飒飒招摇的树梢,就只有偶尔衔着吃食路过的野猫,在残缺不齐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会,又重新悄无声息的步入黑暗。
秦苏越被他闹得不行,追逐间两人的背包都从肩膀滑下手肘。
秦苏越赶紧一把架住丁骁炜的手,“停停停,给我提一下包……”
丁骁炜把人堵在沿街的一截矮围墙下。
那位置正好在街边的两盏路灯中间,左右都是橘黄色的圆锥形光束,飞蛾扑扇着灰白的双翼在灯影下追逐碰撞,光晕如同一片剔透晶莹的海,漫过来,在两人脚下凝聚成小小的一泊,像水洼。
两人彼此交叠的影子也被路灯缓缓拉长,一寸寸蔓延,毛茸茸的边缘隐约与不远处的黑暗接壤。
也许因为行人实在太少,给了丁骁炜这厮在大街上胡闹的底气,“说不说,嗯?”
“你还没完了?”秦苏越挡着他,“是不是谁多看你两眼你都得找人要理去?”
丁骁炜把他抵在围墙上,说,“那不一样,这要是别人,我保管一句都不会问,他爱看看去。”
他低头凑过去,“但你不是别人,我就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秦苏越临到嘴边的一句‘滚蛋’就这么卡住了。
头顶的路灯光离得远,但这么迎着脸洒下来依旧明亮刺眼。这会儿丁骁炜的一双手都揣回了口袋里,只是微微低头看着他,镜面般的光从身后笼过来,将他利落的脸颊弧线勾勒的愈发深邃——其实他并不是长相硬朗的那一挂,但左右毗邻的路灯一照,莫名便给人一种棱角鲜明的错觉。
可他偏又眉目温和,温和的仿佛春天绿意滂沱的山,整个人光是站在那就是一副意气风发的画,张扬夺目的亮着,几乎叫人挪不开眼。
秦苏越微微眯眼,将面前的人细细打量了一遍。
半晌,才见他抿了抿唇,慢慢的开口道,“就是觉得,你变了挺多的。”
“嗯?”丁骁炜一挑眉,“有吗?”
“要知道半年前你还是一副‘老子看谁都不爽’的鬼样,脸冷的和全世界都欠你的似的,”秦苏越把丁骁炜越压越下的脑袋推开一截,绕过他,边往前走边整了整衣领,“那个时候还大言不惭的和我说‘反正就一年,没必要有多少交情’,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二话不说就……喂!”
丁骁炜猝然一伸手,从身后把秦苏越整个环进怀里,张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不比我好多少吧?”
“……”
要不是这个时间点人比鬼还少,秦苏越转身就要给他一脚,“你他妈往哪咬?!”
“脸上,”丁骁炜直言不讳,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还凑过去蹭了蹭,“放心,我咬的挺好看的,衬你。”
“……”
秦苏越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我衬你他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