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里撒丫子就往家里跑,刚到门口就看到呼啦啦一帮人,他爸护着个脏兮兮衣衫褴褛的女人,本就瘸了的一条腿被人打的更不能动,孟里一脚踹翻几个呜嗷喊叫的人,扯脖子喊。
“怎么回事,这女的谁?谁他妈敢打你,我今天刨他祖坟。”
孟亚军怀里的女人害怕的缩了缩,嗯嗯啊啊的指着自己的嘴,然后突然跪下给孟里磕头。
孟里这下明白了,这女人是个哑巴。
“别,你别,我年纪小,受不了你这大礼。”
“这是我媳妇,我爱怎么打怎么打,你们家少他妈管闲事。”
为首的男人一看就是个癞子,但面孔很生,应该不是杨川子里的人。
孟里把那哑女拉起来,看着她身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二话不说到旁边拎起了一块砖头,一板砖就砸到了那癞子脑袋上。癞子大嚎一声蹲到了地上,孟里把他踹倒,鞋底子踩着他的鼻子狠命的碾。
“我不管你是不是杨川子这的人,你媳妇是个哑巴,我们不是,你再动她一手指头,我就加一板砖,有能耐你就试试。”
癞子张牙舞爪要报警,孟里跟他一乐,特不在乎。
“你去,派出所所长王叔跟我亲大爷是铁哥们,你看咱们俩谁进去喝茶。”
然后他把瑟瑟发抖的哑女从孟亚军怀里拉出来,缓和了语气跟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
“咱们杨川子的爷们可以穷,但是不能坏,可以没出息,但是不能没志气。以后这狗比再打媳妇,老少爷们看见了都能帮着收拾。”
周围人群附和了几句,作鸟兽状散了。那癞子也鼻青脸肿的领着媳妇回去了,孟里看着他爸已经不能动的一条腿,叹了口气。
“爸,你不年轻了,你也不是救世主,有的事你管得了,有的事你管不了。”
孟亚军笑呵呵回应他,说的话却让孟里的心咯噔了一下子。
“等你娶媳妇了,爸就消停了,放心了,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还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孟里的笑僵在脸上,最后还是回了话。
“你有点出息,年纪轻轻就想天伦之乐了?”
“我主要是想你妈妈了,想让她早点看见。”
孟亚军目光不太清明,他看着房檐底下的燕子窝,喃喃道。
“那个小哑巴,眼睛像你妈妈,爸看不下去她受欺负,哪怕就是那一点点像。”
第十三章
孟亚军早早就睡了,孟里却失眠了。
父亲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那点喜悦和乐呵消失了一干二净,连孟铃推门进来他都没发现。
瘦瘦高高的马尾辫姑娘古灵精怪往他身边一趴,也不跟他说话,就带着耳机听歌。
“烦着呢,边去啊。”
孟里往妹妹脑门上一拍,孟铃嘚瑟的像个小花孔雀。
“哥,我过生日那天,知了哥是不是一定会来啊。”
小姑娘的心思摸的门清,孟里拿了一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方知卓就一木头,哥给你介绍个更好的怎么样?”
“哥你知不知道忠贞这俩字怎么写?”
小丫头片子白了他一眼,孟里只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哥,知了哥要是确定过来,我就把那天的补习班串一下。”
“铃铛,方知卓有对象了。”
屋里静的要命,像是掉根针都能听见。床脚的木质凳子突然倒了,也没人动它,就自己倒在了那。
孟铃没什么表情,耳朵上还挂着耳机,好半天才从眼睛里掉出一大滴眼泪。孟里腾的坐了起来,近乎于手忙脚乱。
“我|操,铃铛你别哭啊,没事啊没事,哥给他搅和黄了,别哭别哭。”
孟铃死命的摇了几下头,抽抽搭搭的走了。孟里只觉得整个腔子都跟着疼。他看着老旧的天花板,手机划亮了又关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一条信息不合时宜的挤了进来。
“睡了?”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除了方知卓也没别人。孟里直接拨了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说。”
“知了,方伯伯知道你不喜欢妹子么?”
孟里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方知卓的声音依旧冷清。
“我很少和他说自己的事。”
“知了,今天我爸说,他想等我结婚,他想抱孙子。我和孟铃说,你有对象了,她哭了。”
孟里开始絮絮叨叨的说,方知卓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都没插嘴。等孟里说完了,没声了,他才说道。
“后悔了?”
“没有。”
方知卓转着手里的笔,只看墙上挂着的那一副静物,他握着笔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即使他的表情像一滩死水。
他在等孟里接下来的话,这对他来说近乎于审判。就算是孟里反悔,他倒是也不会怪罪,只是可能在以后近乎于寒冷的冬日,大概他要再多圈一炉火。
“我只是想说,知了,我们选了一条太难走的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我从刚认识你的那天,就做好了。”
方知卓第一次见到孟里,也是在杨川子胡同。那个只差在嘴里掉个草佯装混混的少年,正和一帮大爷大妈们闲聊。看上去毫无侵略性,却在过了一会,踹翻了好几个去砸场子的真混子。
彼时方知卓坐在方韶华的车里,隔着车窗看这个小豹子样的少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活火,肾上腺素似乎在叫嚣着不安和蠢动。从那天开始,只要有可能,他的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人。
他当时就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一定和他会有联系。果不其然,这就是他父亲好友的儿子。
大人们谈公事,这个叫孟里的少年就拉着他回了房间。
“方知卓?我听方伯伯叫你知了,我也这么叫你吧,好听也好说。你游戏打得怎么样,一起打,这关我好久过不去了。”
一双格外晶亮的眼睛加上两个小虎牙,傻的要命,却又让他十分心动。
方知卓起身活动了一下关节,给自己弄了杯咖啡。
指针指向了十二点五十,还有十分钟凌晨一点。
张帆说得一点不错,如果他没有跟着父亲来到这个小城市,也许不需要点灯熬油,以他的智商,完全可以轻轻松松上b大。
但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尽人事,听天命,这是他从小就懂的道理。
学习是人事,他可以通过努力变得更好,但遇见孟里是天命,这次遇不到,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孟里一宿没睡,顶着两个熊猫眼出去洗脸,看到了另外一只熊猫,比他还吓人,眼睛肿的像个桃。他顿时罪恶感漾了个天翻地覆,轻咳一声准备开溜。
“哥,你不洗脸干嘛去?”
孟铃纳闷的看了孟里一眼,孟里赔着笑扒瞎。
“我上个厕所。”
“厕所在那边。”
孟铃指了另一个方向,孟里讪讪的笑,过去揉了妹妹的脑袋。
“知了哥的对象好看么?”
孟里被孟铃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评价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坎坷。
“怎么说呢,就普通人吧,普通人。”
孟里清了清嗓子,孟铃低着头把脸盆里的水倒到脏水桶里,没再问什么。
早饭孟铃只喝了一碗豆浆就走了,任凭孟亚军怎么问,孟铃都不说,最后搪塞说是生理期,当爹的到底不是妈,也就没再好意思问。
“爸,我也吃饱了,上学去了啊。”
孟里扒了两口饭拎着书包出了门,走到杨川子胡同门口,正看到方知卓在那个大杨树底下等他,穿着板板正正的校服,像一棵挺拔英俊的小松。
孟里快跑过去往人身上一挂,方知卓将他稳稳揽在怀里,二人相视而笑,孟里没皮没脸。
“媳妇,想我没?”
方知卓不理他,直接松了手。孟里笑嘻嘻追上去,一张脸十分欠揍。
“问你话呢,媳妇,知了,嘿,聋了?”
他絮叨的要命,方知卓终于忍无可忍,等到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回手把他压在了墙上。
“别嘚瑟。”
孟里舔了舔嘴唇,从方知卓的发旋打量到下巴,突然猝不及防在人嘴上啃了一口。方知卓显然被他这一动作惊的够呛,孟里却浑然不觉自己耍流氓,拍了拍手哼着歌自己先在前面走了。
方知卓快走两步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孟里嗷嗷喊着他谋杀亲夫,一边伸手去揽人家的肩膀。方知卓也没拦,两人玩玩闹闹到了学校,在门口正碰到A班班主任老杨,孟里知道自己的好心情恐怕到头了。他自动想要离方知卓一米安全距离,就被人钳住了肩膀不能动。方知卓面无惧色的看着老杨,动动嘴皮子问候了一句。
“早上好,杨老师。”
老杨脸色发青,孟里索性跟他傻乐,最后老杨气鼓鼓的回了教室,活像个河豚。孟里见他吃瘪非常开心,连告别的动作都带着活力和朝气。
“杨老师好!杨老师再见!”
老杨僵直了后背,咬牙切齿的看他,皮笑肉不笑。
“好,好,好得很,好极了。”
孟里强忍着笑意回了自己班,他从来没这么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