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冷这样不行啊,太无趣,太生硬,太死板。你们这些老大姐老大哥,都给帮忙出出主意,啊,想想办法,把个人问题处理好,才能更加热情地投入到我们医院的工作中来嘛。”
刚刚还热情围观打赌起哄的众人,集体微笑不语,对视片刻后就作鸟兽散,徒留老院长孤单在湖面成双——
您摆这个局,还不是因为自己个儿无聊,我们来凑个热闹捧个人场就算了,您还琢磨着谁能想办法把工作狂拉回到正常人的世界,您真是该到点儿吃药了,多艰难一工作,就像逼着文盲考取状元一样呢。
“咳咳,我说老郑啊,你也别太死心眼,我给你提个醒,许烈刚刚结束国际外派任务了,过几天就能回来医院报到。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想吧……哈哈哈,具体的还真不能告诉你……”
内科老医生拿了赢来的赌金,没好意思直接走掉,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决定帮可怜的老院长铺了这么个台阶,在后者迷惑不解的眼神中飘飘然离去,当然啦,那一百元还是带走了的,楼下买煎饼给大伙去去寒气,都指望它勒。
当然老院长的疑惑也没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的混乱,他当了这么久的领导,还从未经历过。
先是被人一把从冷言的办公室门口拨开,然后一个踉跄栽进虚掩着的门里,在面对冷言莫名的目光之后,老院长突然颇觉尴尬。
但是更让人想死的事情还在后面,一股浓烈的臭味从身后直冲进来,进而他悲剧地发现,如何躲闪也逃不过这种嗅觉上的毁灭性袭击,貌似一部分的污染物已经沾染在了他的背后。
“你们俩,谁叫冷言?!”
这一嗓子旱天雷,震得整个屋子里的人耳朵都生疼,老院长满腔的不堪,愤怒,都转换成了一脑门子的问号,围着他的地方支持中央的大脑袋呼呼转圈。
相比之下,冷言就淡定得多了。年轻的女医生站起来,完全无视那一坨高贵冷艳的院长大人,只是冷静地打量门前忽然闯入她办公室的两个不速之客。
“我是,这位……先生您这样闯进来……”
“你是就好,快快,给她处理一下伤势,上次她住进来的时候不就是你负责的吗,来再给她操个刀,无论如何要保住命,还不能给留下后遗症!求你了医生,赶快赶快!”
一个半截子的泥人,浑身都是污秽的脏东西,离着十步开外都能熏人俩跟头,对于有半成品洁癖的医生同学们来说,这个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冷言饶是淡定,也被熏得眼前一黑,赶紧把右手的骨节抵在鼻子下面,扶着办公桌站稳,低头朝泥人望去。
泥人怀里面横抱着一个人,也不能算正常,头上包着纱布,后脑勺晕出一片血迹,眼睛闭着,双臂下垂,明显是因外伤昏迷的症状,浑身上下也是脏破不堪,风尘仆仆的样子。
唯一白净的地方就是脸了,直鼻梁挺秀异常,面色死灰,就算睡着了昏迷了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样子。
怎么又是你!
冷言一阵虚弱,上次的情况已经不是很乐观了,你出去这么几天,又头上挂着彩回来,这也太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了!当初救你干嘛,真是活宝贝!
“叫护士,赶紧上腕带,生命体征监测,开通气道和静脉通道……”
冷言虽然心里气血翻涌,但还是全身心地组织展开急救,对于“泥人”同学的不合规就诊也没有过多干涉。
这女孩子上次来就是顶级vip待遇,用药和治疗都是最先进的,这次危重时刻了,就先救人再说规矩的事情好了。
方浅羽在苏易进入重症患者绿色通道之前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上了,冷言已经组织急救的护士对苏易实施了各项紧急处理保护措施,正在例行等待脑神经外科专家的会诊意见。
学霸羽上学的时候不太注重体育锻炼,导致这一路从停车位到楼上的奔波异常吃力,却还是咬牙坚持,直到亲眼看到苏易被隔离看护之后才松开一口气,瘫软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用手背遮住口鼻,秀气地喘着气。
冷言对这个漂亮的女生印象颇深刻,知道她是高官家的独女,老红军方老爷子的亲孙女,作为同一届的中高考考生,方浅羽当年读书时作为状元榜眼之类的头条还印在好胜心强烈的冷医生脑海之中。
虽然有这么多光环护身,但是这个温婉美丽的姑娘却从来不事声张,待人谦恭温和有礼貌。
上次一个男看护扶着方老爷子在花园例行散步,还得到方浅羽一脸温和的笑容跟一句真诚的谢谢,导致方老爷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被该男照料有加,老头满意声称,如此服务,比亲儿子还贴心。
现在冷言看着方浅羽那个略微痛苦的喘气姿势,有些不忍心,回头看见院长正在顺墙根溜走,赶紧说,“您老要不帮忙劝劝我办公室里面那位,告诉他病患我们一定给他全力抢救,让那位先生先洗澡休息一下,还得帮忙联系病人家属。”
老院长把捏着鼻子的手拿下来,如梦初醒,“洗澡,对!赶紧!”
方浅羽慢慢调整了呼吸,朝着冷言投来感激的一瞥。
真——好看!
莹润灵动的眼神看得冷言这样冷淡的人都忍不住动容,脸上微微莫名其妙地发烫,赶紧转过头不再看她。
“冷医生,苏易这次伤的又是头部,她现在情况是不是很危急,你……”
冷言避开目光,方浅羽却站起身迎了上来,“请你说说检查的结果行吗,我知道现在让你承诺什么都是无用的,但是……”
方浅羽焦虑的语气冷言觉得很感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家伙还真是幸运啊,有这样一个人,为了她,全身心都在不安,都在焦虑,这种真诚不沾杂质的关心,真的好羡慕呢。
冷言愣神的空当,还来不及说完,只见一张蒲扇大的手凭空挥舞过来,一个魁梧的大汉将她和方浅羽生生隔在两边。
“医生同志,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逼着你做什么勉强的事情,只求你把苏易这娃娃现在的情况跟我们透露一下,她的家人呢,也联系上来,已经在来路上,你跟我们交了底,该做什么样的准备,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方浅羽听得脸都黑了,心说褚叔叔,您果然直来直去无遮无掩,但是这一席话为什么听完让人这么堵得慌。
冷言被这种强大的气势逼得不得后退几步,从声音上来判断,这人就是刚刚那个抱着苏易来就医的猩臭泥人!
“这位先生,现在前期的救护措施刚刚建立,患者的陈旧伤害资料我已经提供给了会诊的专家,至于患者的近况和进一步治疗的方案,还要等神经外科专家组的会诊结果才能决定,我自己无权透露更多,请您谅……”
“年轻人,不要讲套话忽悠老同志!”
冷言中规中矩地陈述解释,但是对方好像根本就不买账,自己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突然传遍全身。
“褚所长,我们的医生在全力抢救病人的同时,还要分心应付你的纠缠,万一病人有什么闪失,您是不是也得负上点责任呢?据我所知,苏战可对这个孩子宝贝到不行,要是知道你耽误了宝贝的治疗时间……”
忙着交谈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身旁,这冷冰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温度堪比室外的冰雪,没有温度就算了,还字字刺人,褚军惊讶得一个回身张望,头皮都麻了一圈。
“许,许烈?!哇哇哇,你回来了,太好了!”
一个瘦高的美丽女人踩着高高的红色高跟皮鞋从走廊的一端稳步而来,错落有节奏的咔哒声同她的声音一起,增添了几分稳定人心的力量。
三个人,两个都认识她,但是此刻都不再发声,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女人款步走进,一路走一路潇洒地甩下长风衣,同手中的挎包一起递给身后的一个胖子。
她也不打招呼,轻车熟路地拐进冷言的办公室,片刻过后脚上的高跟鞋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轻便的平底布鞋,白大褂已经上身,虽然是最普通的制服,但是这个女人穿在身上,却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虽然近看已经有些年纪,但是由于保养得当加上气质超然,这个女医生还是十分漂亮的,她最先一步路过方浅羽,学霸眼睛不错地盯着她,心里高兴到流泪,苏易真是有福气呢,这下肯定有救了!
瘦高的女医生看见方浅羽哭了,眉毛顿时挑上了天,一手直接抚摸上学霸的后脑,毫不客气地揽进怀里,“宝贝乖,不哭哈,你爸做的那些屁事儿我都清楚了,你别委屈了哈,妈妈受人之托要先救病房里面这个孩子,回头出来狠狠给你出气。”
冷言还在发愣,瘦高的女人已经走过她身边了,边走女王状边吩咐,“颅内出血,位置不是很好,生命体征也不稳定,情况比较复杂,你跟我进来,把她的历史病例给我……”
冷言被这一阵风一样的女人刮走了,留下仍然在发愣的方浅羽和褚军,还有那个抱着挎包和风衣的,委屈不已的,方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