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盟觉得对方没有上来就大加指责,也许沟通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阿姨这次找我是……”
魏母特意挑了魏元洲不在的时候找过来,想要跟唐盟怎么说在腹内已经打了无数遍草稿,长辈求一个晚辈本来就太过难堪,可是魏元洲态度强硬也不看见他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小唐,这次阿姨来找你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阿姨先给你陪个不是!”
唐盟被她突然站起来鞠躬下了一跳,他刚刚也脑补了无数个展开,可真没想到会是这一出……苦情牌?“阿姨对不起你,但是我和他爸所有期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的版本?
“阿姨您别,这我哪受得起,您是长辈,这就是在折我的寿了。”就算唐盟相信魏元洲的话,知道是魏母造成了两个人当初分开,但是他也并非会因此反过去咄咄逼人。
他认为同□□情没有什么可耻的,但面对爱人父母,就算心底不平,可也真的做不到理直气壮。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展开,简直让唐盟内心翻天覆地。
唐盟的客气在魏母眼里就是不能原谅,她从回国前心就一直揪着,此时心情难免又有几分激动来,也没有了互相客套的余裕。
“小唐!这次的确是元治不对,可、可他真的不是冲你,只是跟他哥闹别扭而已!再怎么样他也是元洲的亲弟弟,元洲总觉得我偏心,他不听我的,阿姨真的没办法了,你帮我劝劝他、劝劝他吧!”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唐盟消化不来一时愣住,看上去就像在思考。
魏母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你的所有损失我们都可以负责,你就跟元洲说说,元治可是他弟弟,他不能送亲弟弟去坐牢啊!”
唐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这次造成舞台事故的不是别人,就是魏元洲的弟弟——魏元治。
唐盟今天本来是想从魏母嘴里套当年的事情,万万没想到还有了这样的大新闻,他垂下眼睑,在魏母期待的视线里抿了抿嘴:“阿姨,您也看到了,自从出事我就没离开过这间病房,我是真的不知道元洲是怎么处理的,况且我跟他、也分开这么多年了,我说话他也未必听。”
唐盟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可连在一起只会让人感觉——他在避而不谈。
魏母抓住他的手,她救子心切,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阿姨知道的,元洲那孩子
这么多年也放不下你,他回国也是为了你,你帮阿姨跟他说说,只要你说了他一定会答应的!”她见唐盟还是一脸为难,“阿姨知道你跟元洲一样,都为了当年的事记恨我,可我也没办法呀!这件事也不能只怪我们一家,要不是你妈提出来,我也不会动这个心思,现在弄得儿子跟我离心,我也不想啊!”
唐盟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不自觉的就反问出口:“我妈?”
魏母动了动嘴唇:“怎么、你不知道?……元洲没告诉你?”她瞬间有些后悔,元洲不告诉唐盟,恐怕就是不想他跟唐母关系变坏,这、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把事情搞砸了,魏母手都开始抖了,唐盟有些恍惚,可是却目光灼灼,他反握住她的手腕:“当初是我妈先要让我们两个分开的?”
都到这个份上,也不可能当做没说过,魏母只好说实话:“是、是啊,要不是因为你得了依存症,我们也不用……这也是没办法啊!可是唐盟,阿姨也是没办法,这次元治是错了,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你别迁怒他,你要是对阿姨有气阿姨给你赔罪!”
……依存症?
唐盟此时脑子里几乎乱成一锅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姨,等元洲回来我会跟他商量的。”
“真、真的?”魏母有些不敢置信,唐盟出事的细节她已经听说过了,就算她自己都没想到小儿子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要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轻易低头,要说她夫妇二人虽然出国多年,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产业在国内,也不至于说不上话,可是大儿子铁了心要让他弟弟坐牢似的……
“我暂时腿手术还算成功,只要之后能正常愈合复健,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您也说了,元治这次不是冲我,那就是冲着元洲,虽然内里是因为什么元洲没跟我说,但是这事儿还得他自己做决定,但是我答应您,肯定帮您劝他。”
唐盟并没有把话说死,兄弟阋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龌龊,他不可能替魏元洲做决定,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事件理清这些事。
他从柜子上拿起手机:“一会儿元洲恐怕就要到了,您现在最好跟她别有什么冲突,阿姨告诉我您的电话吧,之后有什么事情我联系您。”
魏母虽然是大家出身,但却并非是女强人的性格,平日在夫人们之间人情往来不在话下,可遇到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六神无主,她跟魏元洲已经说不上话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太过逼迫唐盟,免得将这跟救命稻草也得罪。
唐盟长了一张正直脸还是挺忽悠人的,魏母看着他往自己的手机里打了个电话,有几分安下心来,殊不知唐盟只是一时混乱,但还记得之后要联系魏母,不为别的,而是为了万一有什么当年的事,他想起来还要问她。
魏母犹犹豫豫的离开了,唐盟才突然反应过来,让罗来把魏母送走,让他不要跟魏元洲碰上,万一碰上了也不要让他们说话。
罗来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但是还是尽心的将人送走了,说来也巧,电梯到了一楼,打开门就看见魏元洲。
“你赶紧上去吧,我看唐盟挺难受的。”
魏元洲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有跟魏母纠缠,坐电梯上了楼。
唐盟抬头发呆,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麻线头。
魏元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见他面无表情的睁着眼,可眼泪一直一直顺着眼角流进鬓角。
一直在流。
好像自己回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唐盟很少开心过。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之间如同受了诅咒,从此以后他带给唐盟的都是不堪回首,唐盟的快乐都与他无关。
魏元洲对他们现在的关系,只剩手足无措,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十年的代沟,一旦他们的相处只剩下尴尬和隔阂,那这份感情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第二十三章
“……对不起。”
唐盟偏过头擦眼泪,听见魏元洲的声音动作一顿,强压下去的泪意又遮了满眼。说实在的,他最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怎么去跟魏元洲相处。
可魏元洲一直出现在他面前,他自己的思维像是精神分裂的一样,一半是二十八岁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唐盟,一半是那个意难平却又恋恋不舍的、十八岁的唐盟。
他吸了吸鼻子,转头朝离病床一步之遥的魏元洲招了招手。
唐盟心情差,表情自然算不上多好,支着手看他:“让你过来呢,你能不能再近点?”
魏元洲直接把脸送进唐盟手里,两个人彼此呼吸可闻。
“魏元洲,你没有对不起我。”唐盟伸手摸了摸他脑后的碎发,“我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还有点难受……挺复杂的。先不说当初的事,这次回来你说是和好,可我看你当时可没有和好的意思,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弓着身的姿势不怎么舒服,魏元洲抓过自己后颈上的手坐起身:“我怕自己回来对你再有什么刺激,所以行程都是保密的,没想到会那么巧合被你发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唐盟心中一跳:“阿姨说的‘依存症’是怎么回事?”
魏元洲听他问这个,就知道他恐怕已经都知道了,也没了隐瞒的必要:“当年你被查出依存症,我家里人带我离开虽然有其他原因,但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个。”
唐盟从“依存症”这个名字上很直观能感受到它的大概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拿过手机自己上网搜了一下百科。
百科的内容很短,短到一字一句看过去可能都用不了半分钟,可是唐盟却更迷惑了:“极度依赖……我当时有那么不正常吗?”
记忆里,付嘉许他们偶尔会喜欢开玩笑,说唐盟看魏元洲的眼神像个痴汉,但唐盟自己也只是觉得很喜欢魏元洲罢了,加上他性格一向像卓女士,主意正,说他依赖谁,他还真不觉得。不过要说魏元洲对他的影响,那是的的确确的,本来他虽然学习不错,但是并没有特别爱好的方面,本来想说去物理系,后来觉得去跟付嘉许搞互联网也不错,才在高三下半年考虑着最后改了志愿。
这么想来,他当时的所有生活和人生规划里都离不开魏元洲,也难为魏元洲不觉得他做得过头。
“也可能是当时症状并不严重,当局者迷,我当时也没发现你哪里不对。”
所以这就是一直都不介意他性向的卓女士异常的原因吧。真是一茬接着一茬,真感觉自己这十年心理就没完全正常过。
唐盟突然想到什么,只是还没抓住就一闪而过,只能有几分不痛快的皱皱眉头先丢在一边:“对了,你和元治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