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相较于民众的医院,军队拥有的医疗机构绝对更甚一筹,当日若非重伤士兵太多,利威尔班也不会被送进这里。
这话一出,再联想到前段时间利威尔负伤在床却无比配合的调养,艾鲁多略有羞愧的同时,终于心安接受。
出了楼梯间,利威尔领着阿尔敏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拐角过后的对面就是利威尔班的病房,此刻隐隐谈话声自半掩的房门内传出,利威尔推开门,104期的士兵们搬着矮凳围坐在病床前,正听着脚打石膏脑袋被绷带包得密不透风的奥卢欧胡侃。
佩特拉因为是女生,所以住在隔壁的单人病房,而艾鲁多则和奥卢欧同住一间,可现在另一张病床上空空荡荡,被子胡乱丢着,人却无踪。
“啊——!”奥卢欧简直就像是在身上装了‘自动扫描利威尔的出现识别器’,本来还冲着众人大肆吹嘘自己曾经的光荣事迹,可下一秒却话锋一转扭望向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利威尔,“兵长大人!”
哦!
心里这满满洋溢着的幸福感,简直太荣幸了……
敬爱的兵长大人特地莅临,关心他身体什么的……
奥卢欧眼里的星星简直多的要冒出来,要不是此刻石膏腿被固定无法行动,他一定会直接扑过去,“您来探望我实在是太屈尊……啊嘶!”
情绪太过激动的后果就是他咬上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鲜血狂涌的惨烈场面让104期的士兵们都吓得够呛,抽纸巾的抽纸巾,担忧询问的担忧询问,好不热闹。
看着病房内闹剧一样上演的场景,利威尔无言,转身离开,阿尔敏跟在他身后默默带上房门。
隔壁的病房祥和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艾伦和三笠都在,正关切的和躺在病床上的佩特拉说着什么,刚才的病房没见到人的艾鲁多也在这边,想必是受不了吵闹来这边避难的。
“利威尔兵长……”
“嗯。”利威尔走了过去,“好点了吗?”
“劳您挂心了,一切安好。”艾鲁多的胳膊上打着石膏,脸上零散遍布割伤的痕迹,刚想站起来就被利威尔按住,“看起来精神不错。”
佩特拉的脑袋微微斜靠着枕头,浅褐色的发丝有些凌乱,一只眼睛被雪白的纱布包起,只剩左眼还散发着安静温柔的光芒,定定注视着利威尔。
“佩特拉。”
看见利威尔过来,艾伦和三笠都往后退开,让出位置给他。
“怎么样,还好吗?”利威尔坐下了。
她没法开口,因为被雪白绷带厚厚包起来的脖颈,那里曾遭到巨人的重捏。
三人中就属她伤的最重,那个时候,根塔就是在她身边被撕裂,那一瞬间的直观惨烈和淋漓鲜血充斥瞳孔,迟钝的身体再不受控制……若非配合默契的同伴及时赶到,恐怕她也会和根塔一样……离开这个世界吧。
佩特拉微微眨动了下长长卷翘的睫毛,便是自己很好的回答。
遭到重伤的喉咙永远都发不出声音,右眼失去光明,再加上被子下被巨人扯断的右臂……她再也不能战斗,因为折断的双翼无法再度展翅,也不能为一直憧憬敬佩着、仰慕深爱着的人,献出自己的心脏……
——真残酷。
——真残忍。
——可是,在这个让人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的绝望世界里,又几曾不残酷、不残忍呢……
“艾鲁多前辈,早安。”被晾在边上的阿尔敏傻站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
“哦,你是那个……”艾鲁多一拍脑袋,虽然说在兵团里时不时的见面,但是名字却半天都没能想出,“……艾伦的朋友对吧。”
“呃,是的。”
“艾鲁多前辈!”虽然阿尔敏不怎么介意这个称呼,但艾伦却有些汗颜了。
——哪里有这么称呼人的啊!
利威尔眉头一皱,斜扫了他们一眼,“阿尔敏·阿诺德。”
“在!”
视线在阿尔敏身上打了个转后又落到了艾鲁多身上,他语气平淡:“这是他的名字。”
“唉?”
不止是艾鲁多呆住,就连阿尔敏都有些懵,刚刚……不是在叫他吗?
“怎么,没听清?”
“不不不,听清了,听得非常清楚!阿诺德是吧,啊?”平时并无甚交集的艾鲁多很是自来熟的揉着阿尔敏的头发,柔软顺滑的金发顷刻变乱。
“是,前辈。”
头发不停遭到蹂躏,阿尔敏虽无奈却也没制止,倒是艾伦有些看不过去,扑过来将艾鲁多的手挪开,“前辈,男孩子的头可不能随便乱摸。”
“哈?你开什么玩笑!”他一手拍向艾伦的后脑勺,然后使劲揉了起来,“你小子的头不是经常被我摸的吗?”
“不一样!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喂,难道这小子……不对,这家伙是女孩子?!”艾鲁多惊诧。趁此机会,艾伦飞快逃出了他的魔爪。
阿尔敏对自己的躺枪十分无奈,“……我是男孩子。”
“听到没有艾伦!”艾鲁多立刻理直气壮,“阿诺德可是男孩子!”
“……”为什么这强调听起来这么变扭。
“你说和阿诺德不一样,那你是女孩子吗?哈哈哈哈,艾伦小姑娘……”
“嘁,吵死了。”利威尔有些受不了的别过头,“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都给我下去绕城跑1圈。”
“噗哈哈哈哈哈。”仗着自己是病人之身的艾鲁多嚣张大笑,“听见没有,可怜的艾伦小姑娘,绕城跑圈哟……”
“艾鲁多,你也是。”
“哈咳咳咳咳……”他瞬间笑岔了气。
这回轮到艾伦喜笑颜开了,“有前辈做伴真是太好了!”
“等、等等……利威尔兵长,兵长……”艾鲁多一边咳,还一边抬高自己被石膏裹起来的胳膊,“您看,我也是病人,我也是病人啊!”
——让病人下楼锻炼耐力什么的……
——太残忍了吧!!!
“我看你挺精神的。”利威尔无动于衷,“作为前辈就要给后背树立好榜样,带头下楼吧。”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奥卢欧推着轮椅艰难进门:兵长大人,请让我也和大家一起去跑圈吧!Σ(`д′*ノ)ノ
作者:准了。
☆、第30章 v章
可怜的负伤前辈领着后辈们伤心离开了,阿尔敏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往后看了眼,利威尔正微微垂下眼睫,望着佩特拉。
半开的窗帘外,明净玻璃映射出一方碧蓝,窗台上摆放着一只曲颈细长的白瓷瓶,里头折了几枝白梅,细小清丽的花瓣犹如絮雪,片片点缀在深褐的枝干上,暗香清幽。
利威尔坐的位置就在窗边,修长漂亮的指骨握住了烧好的开水壶,“连水都不能喝?”
佩特拉眨了眨眼。
“渴了怎么办?”
她漂亮的眼珠微微倾斜着望向一旁,床头柜上放置着一个小盒子,利威尔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存着一卷干净纱布。
只能用浸湿的纱布滋润嘴唇?
看起来还真是糟糕……
他重新盖上盒子,坐回原位。
“我看艾鲁多也没什么不便,今天就和我们一起离开,你和奥卢欧呆在特洛斯特区,好好养伤。”
“兵团也不是非需要上阵杀敌的士兵,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去韩吉、或是埃尔文那里都可以。”
佩特拉忽然动了下,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起来。
“怎么了,”利威尔倾身扶住她,“想去厕所?”
这话说的太露骨,没有丝毫遮掩。饶是佩特拉跟随他多年早清楚了他的有一说一,此刻也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她摸索着找出本子和笔,因为失去了右手,所以极少拿笔的左手也将字写的歪歪扭扭:韩吉分队长有消息了吗?
利威尔看着那行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久久都没有动。
直到佩特拉有些担忧的新写出一行询问他怎么了的字,这才抽出了她手中的笔。
细长的笔身上还留有对方手指的温度,利威尔执笔,在面向自己的那截纸上写下‘没有’两字。
佩特拉的眼中隐有惊讶,如果说她是因口不能言才写字的话,利威尔又为什么要学她?
可这种问题的答案,又何须利威尔说出口……
她一直就明白,被奉为‘人类最强’的利威尔兵长虽看着难缠暴躁又加洁癖严重,但是……
——如果真正与他相处过、共事过,就会知道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温柔。
——那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柔,平素被坚硬冰冷的外壳包裹,少有人触及。
其实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想起当年被选进利威尔班时的情形。
回忆中的天空是一成不变的晴朗,白云通透,流风携尘土,那个时候的调查兵团并不像现在这样设施齐全,场地广袤,每天的每天都要翻过好几座山头,跑到森林里去进行立体机动装置的练习。利威尔找上她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刚刚结束艰苦训练的她满身大汗,正抱着水壶狂灌,而他则堂而皇之的走到面前,挡在了面前,前因解释统统没有,只冷冷丢下一句。‘要不要加入我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