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斋是个陌生的入侵者,他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这个身份并不是花斋自己捏造的,而是自然而然出现的……所以参考价值不低。
很有可能,花斋在现实世界真的就是易教授不听话的儿子,指不定跟林子狱曾经还多次擦肩而过。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也不是能够随意的事,林子狱没有再说下去。
花斋“嗯”了一下,“那我肯定想过追你。”
林子狱一乐,“行了,真会说话。”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人来人往,一次转身就足以错过终身,要不是关卡的存在,他们很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更别说能在青春年少时谈一场纯情的恋爱。
这个关卡并不限制他们的活动,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自由进出教室。
在教室里也没什么思路,于是两人干脆离开教室,去别的地方转悠。
这所高中位置好,占地面积有限,不过就算如此,绿化还是做得非常尽心,道路两边长着两列上了年岁的大树,落叶还来不及清理,被风一吹洒得遍地都是。这让校园带上了历史积淀的感觉,从树荫下穿过只觉得心旷神怡,格外有念书学习的冲动。
走在路上,林子狱一下子就了重返校园生活的恍惚,还没来得及细细尝一尝这股陌生的情绪,教学楼内传来一阵铃声。
铃声停下之后没多久,木偶从教学楼中走了出来。
刚才还死气沉沉纹丝不动的木偶竟然走得平平稳稳的,背着书包从林子狱和花斋的面前经过。它并没有看向两人,像是跟他们处于不同次元一般,走路姿势倒是端正,不知不觉染上了些生气。
“走路速度都跟我一样。”
林子狱盯着木偶的脚道,他高中时候不赶时间,会下意识走得慢些,每次放学从这条路上走过,都会有无数人超过他走远。这些人偶尔会有一两个朝林子狱斜上一眼,而林子狱从来都只专注自己的脚下,不会去在意周围的人来人往。
木偶又朝前走了几步,对头路上出现了个新的木偶,也穿着一样的校服,单肩背着一个包,缓缓走来。
两个木偶走向彼此、经过彼此……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如林子狱所回忆的,代表他的这个木偶对周围漠不关心,有没有人经过对它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只一味向前。
而新来的木偶却是顿住脚步,扭头朝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很短暂,估计也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而已。它的视线很快移到地面上,刚才“林子狱”所经过的地面上有一片落叶,看似闷头向前的木偶偏偏避开了这片落叶,没有直接踩踏碾过。
这个发现大概也只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插曲,新来的木偶收回视线,继续走它的路。
木偶们渐行渐远,林子狱跟花斋沉默了片刻之后,花斋幽幽开口:“看来我还真的跟你是同一所高中的。”
这个新出来的木偶,十有八九就是花斋。
花斋的记忆是从进入关卡开始起始的,他不记得自己在现实中真正的身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不知道是否有人挂念过他。他自己没有什么去探索真相的执念,只以自己的关卡记忆为基础活着,眼下却猝不及防在这个关卡中窥到了一丝过去。
因为花斋的介入,林子狱的关卡被拆分成了两段,第一段是不存在的现实,第二段则是林子狱的过去,两段关卡糅在一起抽丝拔茧般地向花斋展示——他确确实实存在过,他也有过去可追溯。
他们在校园中转了一圈,等到天色彻底黯淡无光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开始如水洗般消失,直至荡然无存……
第104章 开始与结束(二)
一阵旋转, 他们周围的场景被彻底洗牌完全变了个模样。
林荫的小道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宽敞的阶梯教室, 连排的桌椅杯固定得整整齐齐, 少说能塞下百来号人——是间典型的大学教室,还是上大课的那种。
教室里依然没有其他活物的影子,倒是在第三排的中央位置又看到了木偶的身影。此时的木偶没有穿校服, 套的是一身宽松轻便的衣服,一手夹着笔,另一手还摁着一本书。
林子狱走过去,将木偶手下的书拿出来一看,还是英文的, 大概就是本犯罪学相关的书。
……
林子狱知道此时的时间点了——是在他大学期间,有个学期的周末全校性选修, 他选过这门犯罪学基础。
而授课的教授……正是易教授, 这位有很大几率是花斋父亲的人。
不过眼下没有易教授,只有个不会喜怒的木偶。
木偶暂时没有动静,任由林子狱摆弄。
“你大学上课还挺认真?”花斋也走过来,随口说了一句。
这么大的公共教室, 又是跟专业无关的选修课,大部分人的目的无非是混个学分,从上到下都不会太认真去计较,可林子狱还是坐在了这么靠前的位置。
而且木偶拿的这本书……这不是核心教材, 还是全英文,一般法学专业的本科生也不一定会做这种程度的伸展阅读。
跟高中简直是个截然不同的画风。
林子狱翻着书, 书的封面很还原,不过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不一样。”将书扔回原处,林子狱解释,“这是我自己选的课。”
花斋明白了,高中时期是不得不做,林子狱可以做好,却难有热情。而到了大学,专业是他自己选的,专业外的选修也是他自己选的,从出发点来看就已经大不相同,林子狱愿意投入的精力自然不可比拟。
木偶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两人便离开了教室。
这栋公共教学楼附近就是法学院的办公楼,中间只隔了一条绿化带。
他们走在绿化带的青石板上,这里够安静,环境也好,两人一前一后,明明不过是正常地行走,可被迎面的微风一吹,再闻着若有如无的花香……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们两人,有些感觉不自觉地开始偏了。
林子狱余光扫了花斋一眼,“这里就是我们学校的情人坡。”
情人坡的传说在各大高校经年不衰,形形色色的小情侣都爱来这里踩个点。地方不见得有多美妙,也不会真有人在这里海誓山盟,更多的还是跟个风,顺路过来逗个乐子。
花斋从后一把抓住林子狱的手指,“嗯,那就补个约会。”
从高中到大学……如果他们提早认识,他们的故事会以另一种方式打开。他们会在高中相识相遇,甚至可能偷偷摸摸早恋,然后一起跨入这所大学,选同样的选修,在一百多人的大教室中规规矩矩上课,交换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林子狱闲闲地一想,“不过我以前来情人坡都是晒太阳看书的。”
花斋:“……”
情人坡地势好,日光足,离教学楼又近,林子狱隔三差五就会拎本书出来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散漫地磨几个小时。
他这才说完,教学楼里的木偶同学也走了出来,像是要印证林子狱所说的话一般,木偶还真背着书包、夹着本书,一步一步朝着坡上走去,最后在一个平坦些的位置盘膝坐下。
“就是这样。”林子狱很满意,觉得木偶十分还原。
花斋:“……”
按照上一个情景的经验,代表花斋的木偶也应该会出现,并且两个木偶之间还能有点交集。
果然,没等多久,另一个木偶就出现了。
木偶花斋从青石板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它斜挎着一个包,走得挺慢,还时不时朝左右看看,像是个游客一般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等它走得近了些,林子狱发现这木偶的手上竟然在流血——当然木偶理应是没血没肉的,手背上这点血色的印记更像是红漆。
它手上的“血”并不多,差不多就是擦破皮的程度,红漆之下的木头竟然也缺了一小块。若真的伤在血肉上,这道口子不需要上药几天也能愈合,但消毒处理一下还是必须的。
不过木偶它一点管一管这个伤口的意思都没有,大刺刺地向前,也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没留心。
林子狱看了一眼花斋……还真是花斋会做的事,毕竟这个人还可以自己朝着刀口上撞。
对此花斋只轻轻摇了摇头,他完全没有关于这一段经历的记忆。
花斋并不是这所大学的学生——这一点林子狱还是知道的,花斋消失之后,林子狱还去花斋的大学查过这人的痕迹。
那花斋来这里,多半是因为易教授。
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融洽,在预选关卡里林子狱就见识过了,易教授这样一个儒雅有讲究的学者,在花斋面前都能随时暴怒,甚至向花斋挥拳动手。
搞不好花斋手上的伤也跟易教授有关,比如说随手在办公室里抄过一本书砸过去,若是部又厚又硬的大头书,书角砸在人身上确实不难磕破皮肉……
花斋跟易教授势同水火,原因却无从探寻。“重返”关卡之后,易教授也在虚拟世界中消失了,这估计跟花斋有关。两人是血亲,花斋的介入让易教授原本的数据更改了许多,成了一个专为花斋对应的角色,等花斋这个外来因素消失之后,易教授也随之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