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摄影师 (冷二九)

　　整整上了两天的“课”，杜子清终于明白为什么传销这个东西这么洗脑，连他都快要信了。
　　王小倩看他乖乖吃饭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孺子可教也，便过来找他聊天，想让他知道只要跟她混，未来就有多美好。
　　杜子清只是点头，没有怎么回话。直到王小倩提到了他的父亲。
　　“其实吧，当年我也没在你爸身上捞多少钱，你要是乖乖跟着我，那些钱你全都能挣回来。”王小倩得意洋洋地说。
　　“……”杜子清抬了抬眼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王小倩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被放高利贷的绑走了吗？”
　　“那都是我的哥哥们，喏，就在那边。”王小倩扬了扬下巴，示意坐在沙发上抽烟喝酒的那些男人。
　　杜子清捏紧了拳头，好似要把筷子捏断一般。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王小倩接近他父亲，就是为了骗这个单身老男人的钱。可怜他到死都还觉得内疚，觉得自己害了她。
　　杜子清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对了。”王小倩突然从怀里拿出杜子清的手机，调出电话页面，问道：“这个139的号码是谁，怎么老跟你打电话？”
　　杜子清咽了咽口水，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是个卖保险的。我之前买了两万的保险，现在身上没钱了，想退，应该是通知我怎么退给我吧。”
　　多亏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练就了埋藏情绪的好功力。
　　“哦？”王小倩一下来了兴趣，她看了看通话记录，这个号码之前确实打过几次电话，便试探地说道：“你在我这儿上了这么多课，也该交课时费了吧。”
　　“挣钱真的有你们说的这么容易吗？”杜子清有些犹豫地问。
　　“那当然，只要你能拉来人，就不怕挣不到钱。”王小倩又打开杜子清的微信，接着说：“比如说你微信里这些人……这个什么‘暗流’，你室友吧？看样子还挺关心你的，把他拉来就好。”
　　杜子清不禁庆幸，幸好自己没有改备注的习惯。
　　“那你说的课时费是多少？”杜子清连忙岔开话题。
　　“一天一万，不多，真的不多。”王小倩笑眯眯地说。
　　杜子清知道王小倩一定会想尽办法要这笔钱。遇上不听话的，他们会直接动手打人，隔壁房间的一个男孩儿就被收拾过。
　　“那好吧。”杜子清下定决心似的说，“但是我不知道钱什么时候退给我，还是说他老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中间程序出了什么问题。”
　　“那你现在回他一个电话。”王小倩把调出拨号页面，又把手机递到杜子清面前，原本笑眯眯地脸上突然浮现了阴狠的神情，“别给我耍花招，这么多年，老娘什么手段没见过？”
　　杜子清点了点头，王小倩按了拨号键，接着打开了功放。
　　号码其实是侯佳昊的。他一直记得侯佳昊的号码，所以并没有录入通讯录里。
　　电话下一秒就接通，还没等侯佳昊说话，杜子清就连忙说道：“喂？是卖保险的王哥吧。保险的钱什么时候退给我？”
　　电话那头的侯佳昊一愣，随即立马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用眼神示意情况有些不对劲。
　　杜子清不可能不认识他的号码。
　　“什么时候？”侯佳昊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杜子清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跟他演戏，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不方便说话。他没有给出多余的信息，只是问了和杜子清同样的问题。
　　“你不是说申请之后，小半个月就可以退回来了吗？”
　　“你是……真的要退吗？”侯佳昊反问。
　　“是的，我现在还欠人钱，你尽快给我退了吧。”
　　“那我再去给你申请申请。”
　　“什么时候能退给我？”杜子清的语气有些急切，那样子好似在说“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一样。
　　“尽快吧。”
　　“那你有结果了再联系我。”
　　“好。”
　　杜子清还想说几句，但王小倩一下挂断了电话。她微眯起双眼，打量着杜子清：“看样子得再等一阵了。”
　　电话一挂断，侯佳昊就噌地站了起来，对自己的好友金宜铭说道：“他一定出事了，他刚叫我卖保险的王哥。”
　　“你先冷静一下。”金宜铭按住焦躁的侯佳昊，“你想想电话里他都说了什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金宜铭是个警察，是侯佳昊练拳认识的朋友。除了警察外，侯佳昊还认识一些比较复杂的朋友，如果金宜铭不能解决，他还有其他办法。
　　不过此时，金宜铭说得对。杜子清对他说的话里，应该包含了一些信息。
　　“卖保险？”侯佳昊的脑子里出现了侯家的保险负责人，难道是老爷子把人绑了？
　　不对，比起绑架，他家老爷子更像是会用钱打发人的那种人。再说，要绑人，也没必要跟家里的保险扯上关系。
　　“他叫你王哥，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可能那附近有跟王有关的餐馆、旅馆。”金宜铭说。
　　不过侯佳昊并没有听进去，比起从线索入手，他更倾向于从动机入手。“你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侯佳昊给他妈打了个电话，结果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你疯了？你怎么会认为你爸会做这种事？你把自己家人当什么人了？”
　　“……”侯佳昊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他爸就是会背后做动作的那种人。
　　“你爸这几天身体不好，没工夫理你。人不见了，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跟他没关系就好。”侯佳昊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实在没有办法，侯佳昊还是只得从金宜铭说的，从线索里入手。
　　“他叫我王哥，然后说小半个月的时间退钱，又说自己欠了钱……”侯佳昊努力回忆杜子清刚才说的话，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真的没有仇家？”金宜铭问。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燕京了，只是……”侯佳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他离开燕京的时候，家里好像被放高利贷的盯上了。”
　　“这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才想到。他以前有个后妈，叫王……”说到这，侯佳昊顿住了。
　　王哥、小半个月、欠钱。
　　把里面的字抽出来，就是杜子清以前的后妈，王小倩。
　　“叫王小倩。”侯佳昊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女人叫王小倩，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你确定？”金宜铭问，“叫王小倩的我倒认识一个，经常进局子里。不过王小倩是假名，她真名叫王春华。”
　　“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
　　金宜铭从电脑上调出王春华的信息，然后把屏幕转过去给侯佳昊看。尽管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和当初那个招摇的女人不太一样，但侯佳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在哪儿？”侯佳昊冷冷地说。
　　“她经常换男人，也经常换地方，我让人去查查。”
　　“尽、快。”侯佳昊咬牙切齿地说。

　　☆、第 34 章

　　所谓的老师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着他的人生信条——
　　钱不是省来的，而是挣来的。
　　字迹歪歪扭扭的，与其说写字的是老师，倒不如说是被老师挑上去回答问题的不良学生。
　　“听好！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很幸运的时代，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挣到钱！想当年，我还在一个小县城里帮人数钱，现在我的钱用手根本数不过来。你们也可以像我一样，只要你认识够多的人，拉更多的人来一起挣钱，我们就可以一起走向辉煌！”
　　听“课”的人里，有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有的人已经麻木，但很少有像杜子清一样，保持着清醒，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老师表演。
　　这几天，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年轻人，都是在这里听课的人拉来的。杜子清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傻，但和周围的人接触之后，他发现教育问题果然可以决定人的一生。
　　王小倩对杜子清比较放心，一是她曾经和杜子清接触过，知道他是个比较孤僻，没什么朋友的人，二是她也了解杜子清只有他爸一个亲人，现在连他爸也去世了，更不怕会有人来找他。
　　只是她看着杜子清电话簿里只有“姜哲严”、“宋林涵”、“余姝敏”三个人，不禁觉得杜子清也太孤僻了一点。
　　“还宋林涵，跟大明星同名吶？”王小倩笑着说，“这是你什么人？”
　　“同事。”杜子清说。
　　“农村的还是城里的？”王小倩又问。相对来说，城里的人没那么容易糊弄。
　　“城里的，那三人都是。”
　　“呵。”王小倩不满地轻笑一声，似乎觉得杜子清的人际关系实在没什么价值，“这个余姝敏呢？你女朋友？”
　　“怎么可能。”杜子清连演都不用演，发自内心地否定道。
　　“你其他真不认识什么人了？你爸不是带你去乡下了吗，就没认识新朋友？”
　　“都不熟。”
　　王小倩歪头想了想，又说：“你现在的房子是租的吧？”
　　“是。”
　　“那你房东呢？找他把租金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