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摄影师 (冷二九)

　　“谢谢。”
　　“不过我还是想提一句。”余姝敏话锋一转，“一直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再伟大的艺术家，也有才思枯竭的一天。”
　　杜子清知道余姝敏想说什么。创作来源于生活，他的生活范围太过狭窄，每天都拍同样的东西，已经完全拍不出新意。他最近也确实有这种感觉，似乎拍什么都没有进步，就连参加比赛，也是用的小半年以前的作品。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别人工作邀约的原因。
　　见杜子清有些动摇，余姝敏又说：“燕京的生活节奏或许并不友好，但它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广阔的舞台。”
　　“……”杜子清沉默地看向地面。
　　“子清。”
　　听见侯佳昊叫自己，杜子清抬起眼来。
　　“留下来吧。如果实在不习惯，再回去不就行了吗？”
　　好像……也没错。
　　杜子清又沉默了一阵，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专职摄影师需要做哪些工作呢？”
　　见杜子清松口，侯佳昊总算松了一口气，而余姝敏也放松了下来。
　　“简单来说，时尚杂志的拍摄是主要任务，可能有时会需要去海外出差。但除此以外，如果其他部门有拍摄需求，也需要尽量满足。可能会包括会展拍摄、艺人跟拍、广告宣传等等。”
　　杜子清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份摄影工作的内容无可厚非，但听起来似乎会比较忙。他还是希望有一些自己的时间，可以拍一些自己想拍的东西。
　　“其他部门的就算了吧，不是特别专业的拍摄，不需要用到摄影师。”侯佳昊突然开口，俨然一副杜子清经纪人的模样。
　　余姝敏颇有深意地看了侯佳昊一眼，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立场。虽说千尚传媒的总负责人是她，但她的职位仅仅是副总经理，整个公司的总经理兼执行董事，其实是侯佳昊。
　　而她之所以会在众多优秀摄影师中挑中杜子清，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侯佳昊推荐了他。
　　“……但是如此一来，可能不太好向另外两位摄影师交代。”余姝敏说道。
　　“那这样吧。我们和他签不定时工时合同，这样他还是独立摄影师，只不过接受千尚安排工作。至于另外两人，跟他们商量一下涨薪10%如何，如果实在不行，就另外招一个摄影助理。”
　　这段话从侯佳昊嘴里说出来，应该让人感到奇怪才对。他不过是陪杜子清来谈工作而已，结果却连人家公司里摄影师的工资都管，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杜子清没注意到这些，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独立摄影师”这个词。
　　准确来说，杜子清现在仍是一个摄影助理，但是侯佳昊却已经称他为独立摄影师。
　　做独立摄影师是一件非常光鲜，但却也是极其艰辛的一件事。至少对杜子清来说，这一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尽管侯佳昊说他是独立摄影师，但杜子清却并不这么认为。
　　一个连自己的摄影棚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是独立摄影师呢？
　　等杜子清神游回来时，余姝敏已经谈到了薪酬的问题。
　　听到余姝敏报出的数字，杜子清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这么……高吗？”
　　余姝敏不禁笑出声来：“怎么，不满意吗？”
　　“不是，只是……”杜子清有些不安地看向侯佳昊，这不会又是他安排的吧？
　　侯佳昊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一个月拿一万多的薪资并不高，这里可是燕京。”
　　杜子清一直呆在小县城里，对其他地区的消费水平并不了解。他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好吧。”
　　“合同我会让人尽快起草，如果你有空，明天就过来签吧。”
　　“好。”
　　答应下来之后，杜子清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他感到有一股无法抵御的波浪在推着他前进，但实际上他自己还并未做好乘浪而行的准备。想到侯佳昊说的不习惯就回去，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确实，不习惯回去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殊不知，侯佳昊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里就没想过要放他离开。

　　☆、第 13 章

　　工作谈妥之后，杜子清去了一趟洗手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侯佳昊和余姝敏两人，按理来说这两人本应聊工作上的事，但余姝敏却突然问道：“他是谁？”
　　侯佳昊早就料到余姝敏会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弟弟。”
　　“是吗。”余姝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茶水，“你当初跟我分手就是因为他？”
　　侯佳昊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余姝敏一直是一个目标明确、性格主动的人。
　　在美国上大学期间，她对学弟侯佳昊一见钟情，并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爱慕之情。侯佳昊原本像一座冰山一样难以接近，但在她两个月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终于成功融化了这座大冰山——至少最开始她以为是这样。
　　侯佳昊和她在一起后，并没有变得像个男友一样关心她，反而对她避而不见，找各种理由拒绝她的约会提议。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没几天之后，侯佳昊突然回国，等他再回到美国时，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分手。
　　“我不喜欢女人，我们分手吧。”
　　直到现在，这句话还深深地刺在余姝敏心里。
　　回想到以前的事，余姝敏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里闪过阴暗的光芒。
　　一想到侯佳昊的“情人”会在她的手底下工作，她就觉得未来应该会非常有趣。
　　*
　　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宋林涵习惯性地睡懒觉。直到姜哲严来到客房，把他踹下了床，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几点了？”宋林涵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挠了挠后脑勺。
　　“九点过了，赶紧去收拾。”
　　“嗯……”宋林涵继续神游了一阵，接着站起来，对姜哲严说道：“把我今天要穿的衣服搭配好。”
　　“嗯？”看着往卫生间走去的宋林涵，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姜哲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搭配你大爷。”
　　宋林涵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他的睡意消失全无，他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对姜哲严说道：“你再踢老子试试？”
　　姜哲严作势上前两步，宋林涵赶紧跨进卫生间，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你丫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卫生间里传来宋林涵一边刷牙，一边说话的声音。
　　“你还吃不吃早饭了？”
　　“给我留点儿！”
　　当宋林涵载着姜哲严一路堵到GT国际金融中心时，时间已过十一点。
　　宋林涵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有记者和粉丝认出了这位最近大火的新晋影帝。
　　“是宋林涵！”
　　一石激起千层浪，宋林涵立马被人群包围。
　　姜哲严被一群粉丝挤到了一边，他看了看在人群中间有求必应的宋林涵，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尽管那些求合影、求签名的粉丝都觉得宋林涵亲切友好，但姜哲严却能在画面中看到宋林涵头上飞速闪过的脏话弹幕。
　　姜哲严独自走到展厅里逛了逛，没有见到杜子清和侯佳昊的身影，但他很快发现了杜子清的作品。
　　也不知道这些年杜子清都经历了什么，照片的氛围竟如此沉重，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孩儿。
　　在展厅里逛了一圈，姜哲严给侯佳昊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原来两人在隔壁写字楼谈工作的事。
　　这时宋林涵也应付完了粉丝，来到了姜哲严身边。
　　“穿着这么没品味的衣服都能把我认出来，也真是厉害。”宋林涵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小声说道。
　　“……你说谁的衣服没品味？”姜哲严挑眉问，“不想穿就给我脱了。”
　　“侯佳昊和杜子清呢？”
　　“在隔壁谈工作。我们先去五楼找间餐厅，他们马上下来。”
　　“工作？”宋林涵还想继续问，却见两个女生正在偷看他，似乎是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他赶忙拉住姜哲严的胳膊，往电梯走去，“我们先去找吃的。”
　　宋林涵和姜哲严去了五楼的绿茶餐厅，这是一个以江浙菜为主的餐厅，氛围比较昏暗，过道上没有照明灯，几乎看不清其他客人的脸。
　　两人进了一间包厢，宋林涵这才把帽子、墨镜和口罩给取了下来。
　　“这些人有没有搞错，没见我这是私人时间吗，还跟到五楼来。”
　　“要怪就怪你自己。”姜哲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既然出名了，没事儿就别出来乱逛。”
　　“我要不是为了杜子清，现在还在睡觉好吗。”
　　姜哲严不再搭理他，而是开始看起了菜单。
　　“给我点个面包诱惑。”
　　“你问问杜子清想吃什么。”
　　姜哲严的话音刚落，包厢门打开，侯佳昊和杜子清正好走了进来。两人在姜哲严和宋林涵的对面坐下，姜哲严顺手把菜单递到了杜子清面前。
　　“来得正好，看看菜单。”
　　“谢谢严哥。”杜子清接过菜单，下意识地道了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