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尘砚清酒)

　　当她走到T台正中央时，次开模特也跟着节奏，按照她刚才走过的路前进着。
　　这就是梁千暮设计这个舞台的一大亮点，观众们有五次机会来欣赏这一次的高定秀服，时间可是说是完全足够的。
　　话虽然这么说，梁千暮还是在心里祈祷着，那个托了关系的大祖宗，不要出差错就谢天谢地了。
　　他一晃头，正好瞅着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同方皓源平起平坐的周彦淮。
　　周彦淮依旧是梳着他的大背头，一身裁剪精良的手工定制西装。他敲着二郎腿，手指凑在嘴唇旁，脑袋跟随者节拍上下晃动着。
　　这一次依旧是男女模特互相穿插着上台，梁千暮为了防止唐煊出什么幺蛾子，特地将有着多年经验，救场能力极高的老模特Wendy安排在了他的后面。
　　好在Wendy并没有老模的那股架子，对于唐煊的诸多英勇事迹她也是略有耳闻，对于梁千暮的这一安排，她表示能够接受。
　　说到这个，就正好到了唐煊准备上场的时候了。
　　这一次分给他的秀服不再是同上一回Q.I秀上一样，又是累赘又是繁琐，只是一件职工精细的男式西装。
　　梁千暮看着唐煊自信满满上台时的模样，暗暗让自己放下了心来。西装加小牛皮鞋，要是这都能摔，唐煊大概就真的，连周彦淮都救不了了。
　　他捏着通稿的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收紧，纸张也因此出现了褶皱。
　　“Wendy，准备上。”他掐着点，看着唐煊出现在第二道T台时，让Wendy出场。
　　目前，一切还没有出任何差错。只要唐煊走完这五道，那么可以说，今天最大的挑战就已经过了。
　　眼看着唐煊平安无事地走过了第二道T台，梁千暮狠揪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了起来。
　　然而，事故就出在了这里。
　　按照卡点，唐煊现在，应该已经走上了第三道T台，然而，他没有。
　　梁千暮心一沉，他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果然还是发生了。
　　他立刻打开耳麦，通知副导演来上台口负责模特卡点，自己则是飞速跑向了出事地点。
　　后台一路都配备着直播的电子液晶屏，他一边奔跑一边观察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到最后，首先出场的，居然是Wendy。
　　“怎么回事？”他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冲着耳麦里问道，声音也有些没有控制住。
　　回答他的是蒋羽然，“Boss，Berry走错了路。”
　　梁千暮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
　　如何上台如何下台，以及切换T台的路线，他在踩点时，几乎带着所有人过了将近五遍，当时唐煊也在场，为什么这样还能出错？
　　梁千暮很快便来到了唐煊的下台口。
　　“你为什么会跑错？”就好像自己精心设计的画作被顽皮的孩童撒上了墨水一般，梁千暮对着唐煊自然没有原先的那股容忍了。
　　唐煊呆呆地站在一旁，他脑子内一片空白。见梁千暮来了，对着自己一顿指责。
　　“那你为什么把舞台设计成这幅狗样子？！”唐煊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梁千暮吼了回去。“你梁千暮设计的舞台，可真是错综复杂，让人难以捉摸清楚啊！”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还是第一回见到，敢对着导演大喊大叫，甚至是质疑舞台的小模特。
　　梁千暮冷眼看着他，然后当着唐煊的面按下传呼机的开关。
　　“候选组，Harrison，马上来三号上台口，该你上场了。”

　　☆、R市跨年演唱会

　　唐煊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梁千暮放下对讲机，直视着眼前人的眼眸，“服装过来一个人，领着Berry去更衣室换秀服，然后交给Harrison。”
　　破坏走秀的模特，破坏观众观赏体验的模特，以及不听从命令的模特，就不该上台。梁千暮根本没有考虑后果，就下达了这一命令。因为唐煊的一个失误，Wendy卡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导致了整场高定秀节奏向后拖延了半分钟。况且，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样的岔子，又会不会是不止半分钟的事情了。
　　“梁千暮，你就不怕周彦淮找你麻烦？”唐煊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直直地当着后台所有人的面叫出了自己金主的名字。
　　梁千暮冷哼一声，根本不去理会他。
　　牧予安被蒋羽然领着走了过来，唐煊在看到他以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只是，他身上穿着的，是价值百万的高级定制西装，他再怎么想要是架子，也没法动这件衣服。
　　“Harrison换好秀服，马上来登台口。”梁千暮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留下唐煊一人停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梁千暮有多么看重这一场秀，幕后人员都看得出来，平日里脾气再好的他，也是有底线的。何况，唐煊的实力是什么样子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高定秀上发生这样的情况，自然没有人会站在唐煊这一边了。
　　回到登台口后，梁千暮抽取了他的救场方案一。
　　牧予安的台步他看过，总之不管走成什么样子都比唐煊好的多了。只不过他现在就担心一点，牧予安只走过一次秀，那就是封霁推荐的那个。上来直接让他走高定的T台，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心理承受压力的能力怎么样。
　　他回头，正好看到了已经换好衣服前来准备的牧予安。
　　“不要紧张，以前怎么走就怎么走。”梁千暮叮嘱道。
　　牧予安点点头，但是动作依旧有些僵硬，或许是他无意间听说了现在穿在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的具体价值吧。
　　梁千暮将他安排在了次闭的位置，闭秀模特的前一位。
　　不得不说，一场走秀，最受观众瞩目的两个位置：开秀，闭秀。因此，观众潜移默化地认为，次开与次闭同样也是十分重要的。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这是牧予安捡来的好机会。
　　梁千暮看着他上台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为他加油打气。
　　如果他把握住了今天的这个大好机会，那牧予安的模特生涯路，将会敞开大门，一路顺风。
　　梁千暮看向了电子屏幕，牧予安在T台上一改方才在台下的那股畏缩与胆怯，他自信且放开自我，步子也是紧实而有力。牧予安的表现让梁千暮微微有些意外，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初登高定秀T台的模特该有的样子，相反，甚至许多有些经验的新模特都不如牧予安表现得好。
　　在梁千暮设计的这个错综复杂的魔鬼式T台上，牧予安将自己的表现放大到了最好，也让一些国内大型品牌的设计师记住了这个初次登场的新人模特。
　　这一年的M市秋冬高定秀，可以说是牧予安的成名之战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模特下台，梁千暮算是彻底松下了一口气了。
　　然后他听到了音响中传来的方皓源独特的嗓音。
　　他差一点就忘了方皓源说过，在闭秀模特下台后，他会上台演说。曾经他还邀请自己一道上台，只不过被梁千暮拒绝了而已。
　　“……我谨代表Mclord所有设计师，在大家对于本品牌的支持与喜爱方面表示感谢。”方皓源没有拿演讲稿，其演说却十分流利，“最后，谨代表我个人，对今年高定秀的总导演梁千暮先生表示由衷的感谢。”
　　他说完话，场上所有观众的掌声响起，献给这位年轻有为的品牌CEO。
　　方皓源放下手中的话筒，朝后转过身，正好同后台的梁千暮对上了视线。后者微微一愣，随后背过身去。
　　梁千暮避开了一切与方皓源接触的机会，他匆匆带着自己的团队完成了善后工作，然后离开了这里。
　　他坐在车里，方向盘因为长时间未使用而十分冰凉。梁千暮开了热风，正在等着车内温度回暖，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一起吃个饭吧？】
　　方皓源发来的。
　　梁千暮顿了顿，然后摘下手套，回复了他。
　　【今天挺累了，就不了吧。】
　　微信刚发出，梁千暮便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已经到了深夜时分，高架上已经没有多少车了，梁千暮一路十分顺通，不出半个小时，他便回到了家中。
　　“叮叮——”
　　电话响了，梁千暮费劲地从兜中掏出，是顾岑。
　　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梁千暮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
　　“喂，阿岑啊。”他接通，轻轻放至耳旁。
　　顾岑的声音显得额外的疲惫，“千暮，到家了么？”
　　梁千暮连脱外套都顾不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刚到没多久，你还在忙么？”他听到了顾岑电话那一头的微微嘈杂声。
　　顾岑转过身，看了眼身后有些吵闹的会议室，便又朝着楼道口走了几步。
　　“刚刚会议休息，一会还要继续呢。今天的走秀怎么样？抱歉，我还没有时间去看。”
　　梁千暮傻傻地坐着，因为暖气和外套的缘故，他的脸很快就升红了。“挺好的，总之我的奖金应该是扣不掉了。”
　　顾岑轻笑声从电话那一端传来，然后梁千暮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响，似乎是转动打火轮的声音。
　　轻轻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顾岑看着R市明净的夜空，“千暮，你生日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