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尘砚清酒)

　　方皓源……
　　梁千暮怎么可能不知道方皓源，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在内心为自己打气，说要为了被方皓源看好的机会去努力。
　　结果方皓源居然真的找上了门？
　　后台现在正在为场上的谢幕模特做下台准备，透过门缝梁千暮朝着舞台下方望了望，现场依旧是人头攒动，况且他对方皓源的了解只是知道了个大概，想要去确认这个电话的来源，现在确实有些困难。
　　“不用怀疑我身份的真假，敢冒充我的人也没有几个了。”见梁千暮久久没有回声，方皓源轻蔑地笑了下，全场的人都起身为今天这场成功的成衣秀喝彩，只有他一人坐在最前方翘着个二郎腿。
　　不过，现场也就只有方皓源有这个架子了。
　　“我对方总的电话没有任何怀疑，”梁千暮让自己平静，他安抚下胸腔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开口问道，“这样或许有些唐突，只是想请问下，方总说的是哪两场秀？”
　　如果被汪棱知道方皓源打电话给自己，想必半个字他都不会信；如果再被他知道了，方皓源还说给他两场秀去负责导演，汪棱必定会先嘲讽自己一番，然后说别做梦了；如果汪棱还知道，前两条所说的以后，自己还问了方皓源这么一个问题，他必定狠狠地在自己背上一拍，说不想混了？
　　方皓源果然将商人的那股圆滑与心思缜密体现到了极致，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架子，梁千暮这般发问，他便也同他打圆场。
　　“你认为是哪两场？”
　　将问题抛还给梁千暮，既是试探，又是考验。
　　梁千暮知道方皓源反问的用意何在，他定了定神，脑海内开始了疯狂又快速的思考。
　　方皓源始终是提供他需求的那个人，如此情况，他要做的就是展现自己却又尽到最饱和的状态。
　　“我希望的是Ale男性成衣秀与Helena秋冬。”他说出了两个Mclord旗下的中型品牌，并且没有特地说出秀的性质。一个新人说出期待指导大牌成衣秀的后果，梁千暮心里清楚得很。
　　“你对自己的要求就是这些么？”方皓源在电话的那一端轻笑着，“多少人眼巴巴地渴望着我的这通电话，你却说了我手下的两个小牌子，梁先生，我是否看错了你？”
　　蒋羽然跑到梁千暮跟前，似乎有什么事要说，然而见他正在通电话，便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打断。
　　“并不是自我看低，而是作为新人应有的自知……”
　　“梁千暮！找你干活呢！快过来！”
　　他话讲一半，汪棱便急冲冲地拿着几乎被揉烂的策划案快步走到梁千暮跟前。嗓门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皓源隔着电话也听清楚了。
　　“有时间出来聊聊吧，再占着你电话时间，汪导大概就要找你算账了”。方皓源说着，并没有等待梁千暮回答的意思，“周日下午三点，Mclord总部楼下的星辰咖啡厅。”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电话。
　　梁千暮还处在那一股紧张与震惊之中，即便汪棱已经站在他跟前，差一点就要指着他的额头骂人了，他也还是紧握着手机，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胆儿肥了？我说话都敢不理了？”汪棱本身脾气就大，见自己徒弟呆呆地站在自己跟前，怎么叫都不动一下，一股火气就直冲脑门上去，“让你去统计一下服装这么难？还要我来请？”
　　他的嗓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梁千暮终于从那不现实的现实中被拉了回来，他看了看汪棱那爆起青筋的额头，轻咽了口口水。
　　没想到在闭秀以后，自己居然惹到了自己这个暴脾气师父。
　　他算是认了命，低头跑到试衣间，根据清单来清点服装。
　　至于方皓源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梁千暮对团队里的任何一人都没有提及。
　　一切都结束后，汪棱便也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团队里配合着将一切做好，他自然也就不会计较之前的那些过错了。汪棱提出请大家一块去吃烤肉，梁千暮想起了还等在外面的顾岑，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Boss……”通过了这段时间的磨合，蒋羽然开始习惯称呼梁千暮为boss，尽管梁千暮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但是他还是坚持要这样叫。“你真的不去么？”
　　看着这个男孩期待却夹杂失望的眼神，梁千暮面含歉意地摇摇头，“不去了。”这段时间，蒋羽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还累，“你替我去，把我那份也一起吃了。”
　　蒋羽然看看梁千暮，又看了看在场其他人。对于他来说，这里唯一一个熟络的，便是梁千暮了。
　　告别了团队，梁千暮从员工通道前往了文体中心的大门口。顾岑蹲在路旁，眼神落在了夜幕降临的天际，他手中，拎着打包好的汤包，是梁千暮爱吃的鲜肉馅。
　　“给你的。”见梁千暮来了，顾岑直接起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饿了吧。”
　　接至手中，梁千暮感觉到了食物所带的余温。他抬眼，看着面前之人，顾岑也同样看着自己，为了今天这场秀，梁千暮还被要求换上了西服，然而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西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起吃。”梁千暮朝着顾岑笑了笑，手中的这份汤包，似乎将他这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尽。
　　顾岑点点头，主动拉过了梁千暮的手——梁千暮并未料到他的这一动作，手头微微一颤，打包盒差一点就没有拿稳。两人一同，朝着路边的公共座椅走去。
　　近期最大的项目今天落下帷幕，梁千暮获得了一段较短的假期。换作以前的他，想必这几天就全都用来耗费在床上了，但是时间在跑人也在变，首先，梁千暮先定下了一个计划——拓充专业知识。
　　这次成衣秀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便是应急事件处理。
　　音乐与时间不匹配只是一个较小的问题，倘若日后，模特出状况，服装出状况……作为负责全局的导演，他应该如何去应对？
　　其次，梁千暮和高中时期的好友封霁约了个时间，他还没有忘记上次在内心的承诺，找封大公子帮忙，替顾岑解决工作问题。
　　“今天紧张么？”在走向地铁站的路上，顾岑突然开口问他。
　　梁千暮没有隐瞒，点点头。“我快紧张死了，尤其是你们都不知道的，结束的时候差一点就出事故了。”
　　顾岑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疑惑，梁千暮便将那个小插曲给他做了解释。
　　“别看进行的那么顺利，我当时真的紧张地什么都听不到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股恐惧梁千暮还是迟迟无法忘记。
　　话音刚落，头顶便接受到了熟悉的接触——顾岑的手掌落在他头上，一下两下地轻抚着。
　　“你成功了。”
　　或许是心理感情方面的原因，顾岑的安慰是最有效的药剂。两人现在就像风雨中行进的伙伴，你给予了我温暖，我提供给你扶持。
　　地铁出站口，今天，梁千暮依旧没有看到那熟悉着，等待着自己的身影。他每一天都没有忘记带上一根火腿肠，可是流浪狗却已经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很重视它？”见梁千暮总是在同一个地点停留，顾岑问道。
　　“在我刚刚离家的时候，只有他陪我。”梁千暮走至那个角落，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物，他生怕放在太过明显的地方会被清洁工夹走，便撕开包装，安置在了一个不显眼处。“当时吧，给我的感觉就是谁都没法依靠。”
　　想起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梁千暮心头既酸涩又无奈。自己充当一个临时工，谁见了都能够使唤，再苦再累也要坚持，那时的自己，就好像现在的蒋羽然。
　　“在剧组看到你，我不敢相信那是你。”站在他身后，顾岑的视线紧锁在梁千暮身上，他们似乎同时按下了回忆的按钮。
　　“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做这样的工作么？”梁千暮笑着回头，对上视线后却莫名一悸，他刚刚经历这样的工作就已经觉得累，他的累有朋友，有流浪狗，还有顾岑来倾诉，那么顾岑这么多年，又能向谁去诉说呢？
　　“是啊。”顾岑眼前，梁千暮的背影显现出了倔强与骄傲，和记忆里的男孩重叠在一起。他早已习惯站在他的身后，时刻为眼前之人挡去一切。
　　“人都在变，我也一样。”停留许久，梁千暮最终用力一撑，站起身。“我迈出了第一步，就要走到底了。”
　　顾岑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走在他的身后。
　　路灯的昏暗光线，为他们引导着回家的道路。
　　封霁刚刚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接起来。
　　“小少爷，灯打的不错啊。”
　　梁千暮洗完澡躺床上，听到他的这句话，心里面骂了一句这人嘴还是这么欠。
　　“找你有正事呢。”
　　“正事电话里说怎么行，明儿出来，正好介绍你认识个人。”封霁的手指在打火机上不挺擦动，玩着那火焰。
　　“谁？”
　　“瑞宸那个重金聘请的建筑学海归林久彦。”
　　

　　☆、碎裂

　　“你给我介绍他干嘛？”梁千暮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两条腿情不自禁地晃动着。林久彦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只不过印象不深罢了。经过封霁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这么一个人来。早些时候，自己还在准备着毕业论文事项时，曾经听梁颐说起过林久彦，据说是K大高材生，后留学于麻省理工，近期正打算回国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