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很少仗势欺人,为人行事也一直低调。今天才知道,如果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拥有一定的权势真是太痛快了。
姜珩又恨恨踹了黄守东一脚,转身牵起沈浮白的手,轻声道:“走。”
手猝不及防被握住,沈浮白一怔,还是跟姜珩离开了。
跟着这个陌生但干净的少年,总比留在那个乌烟瘴气、妖魔鬼怪横行的包厢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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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珩拉着沈浮白出来,迎面就撞上和客人应酬完的姜父姜母。姜母惊讶道:“……珩珩?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沈浮白低下头,掩去被打的半边脸颊,一言不发。
姜珩把人挡身后:“我朋友。爸,载我们一程呗,他今晚睡我们家里。”
沈浮白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他什么时候认识这位贵少爷了?还和人成了朋友?
沈浮白对陌生人警惕心向来很高,可此刻被这陌生的少年拉着,竟有些舍不得放手。
也许……是那只手掌心太温暖了吧。
沈浮白敛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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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姜母都是有眼色的人,看出沈浮白不太爱说话,一路上就没问什么,只是到家后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姜珩直接把沈浮白拉进卧室,然后翻箱倒柜地找药。
沈浮白安静地望着他,沉默了会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认识我?”
姜珩动作一顿。
认识。我粉你六年,结婚七年,咱们认识十三年了。
“……不认识。”姜珩拿着药走过来,“就是路过,看他们做的太过分,拔刀相助。”
沈浮白:“……”你那不叫拔刀相助,你那是拔刀杀人。
“我叫姜珩,你叫什么名字?”姜珩装作第一次认识一样地询问。
沈浮白垂眸,低声:“……沈浮白。”
姜珩靠近他:“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沈浮白身子一瑟,下意识退后一步,保持一个绝对安全距离。
姜珩脚步一停,心疼。
他遇见沈浮白的时候,沈浮白就已是乐观张扬,肆意耀眼,众星捧月。何曾想到有过这样……眉目沉静,敏感阴郁的时候。
“……我们交换了名字。”姜珩涩声道,“就是朋友了。给朋友上点药……”他勉强笑道,“不过分吧?”
沈浮白微微抬眸。
朋友?
很陌生的字眼。
他从来都没有。
但他还是安静地坐下了。
姜珩坐到他身边,轻轻捧起他的脸。
沈浮白别过头,不习惯和一个陌生人挨得这么近。
姜珩略微强硬地托起他的下巴:“别动。”
沈浮白被迫抬起头,双眸中闪过一丝薄薄的恼意。
却也不是一开始那一潭死水了。
“这样我才好上药。”姜珩放柔声音,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他从未这样近距离接触过十六岁的沈浮白。
浮白一直都很漂亮,他生来就是美人,从小好看到大。十六岁时脸上稚气未脱,却已有少年老成之感。漂亮的桃花眼上睫毛纤长,每一下轻眨都能扇到人的心上,勾得人心痒。
只是那艳丽的脸颊上半边鲜红的掌印,微红发肿,显然是用了狠劲儿。叫姜珩看得心微微颤抖,被揪起来一样的生疼。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舍得打浮白一下。可被他视若珍宝的爱人,却曾经被人这样轻贱。
沈浮白被他看得不自在,小声道:“你还上不上了?”
上个药而已,这人盯着他看这么久做什么?眼神还那么奇怪……
姜珩立刻道:“上啊。”
沈浮白:“……”
沈浮白脸微微红起来,倒是令掌印淡了些。
姜珩也才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他和浮白结婚多年,开黄腔开习惯了,通常对方都会立刻骚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纯情的浮白。
其实他刚和浮白谈恋爱那会儿浮白还是很纯情的,就是后来在明骚暗浪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姜珩动作轻柔地给沈浮白上药,抹匀,轻揉。
沈浮白微仰着脸,难得的乖巧。
姜珩说:“今晚睡我屋吧。”
沈浮白呆呆的:“嗯?”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兄弟朋友,都住一间,很正常的。”姜珩忙解释。
他还不至于对十六岁的浮白下手。他得做个人。
而且……他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浮白下手。
他的浮白在原世界里等他,谁也无法替代。
沈浮白没有朋友,不知道朋友间应有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但他有兄弟,他确实曾与伊桑一同睡觉的。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浮白想了想:“我要给我父亲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这个时间点,沈浮白的父亲还没有去世。
沈浮白也还没有因为爬了韩晟的床而得到资源一炮而红。他现在名不见经转,家中债台高筑,父亲时常毒瘾发作,日子过得很苦。
沈浮白未必就是想留下来,只是他更不愿意回到那个每天都让他满心疲惫的家。
家应该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但他现在的家支离破碎,每天回去都要面对那些是是非非。他倦了。
他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喘口气。
沈浮白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电话好一会儿才会接通。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浮白神色微动,但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厌烦。
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抱歉,我得回家。”沈浮白抬眸,苍白地扯出一丝笑,“谢谢你今晚的帮助。”
姜珩立刻道:“我送你。”
沈浮白极淡地笑了一声:“不用了。”
他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的。
家里一堆糟心事,交朋友也是麻烦。难道要讨债人把电话打到他朋友那里吗?
姜珩不用想也知道浮白家里那边遭到了什么情况。无非又是讨债的隔三差五上门催债,殴打他的父亲。
沈浮白厌倦至极,可又不能坐视不管。
姜珩坚持道:“我送你。”
沈浮白侧目。
姜珩补充:“你好像有急事,我送你能快点。我暑假刚考了驾照。”
沈浮白顿了顿,说:“谢谢。”
他确实得着急赶回去,没工夫等候打车。
可能他回去晚一些,他父亲就被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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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珩和父母说了声,拿了车钥匙就下楼。
“你家在哪儿?”坐进驾驶座的姜珩随口问了句,内心已经清楚要去的目的地。
他知道浮白的家在哪儿。
谁知沈浮白却报出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静水巷第三栋。”
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
姜珩一怔,去输入导航。
导航显示查无此地。
“导航上找不到的。”沈浮白道,“太偏了,你开车,我指给你看吧。”
……
在沈浮白的指路下,车子七拐八弯地开进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几乎没有车辆光顾,自行车杂乱无章地堆放着。电线杆子下是垃圾堆,地上一滩污水,路灯坏了,黑的很。
姜珩的车灯开着,照亮前方一排排老旧的筒子楼。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斑驳的墙漆剥落,坑坑洼洼的。
姜珩的豪车与这儿显得实在格格不入。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沈浮白住这儿,他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
浮白……就住这儿?
……是了,浮白家里现在欠着债,原本的房子大概也被抵押了。
沈浮白说:“我下车了。”
姜珩抿了抿唇:“我陪你上去吧。太黑了,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沈浮白摇头:“不用了,这条路我常走。而且还有你车灯照明呢。”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这条街的路灯已经很久没修好了,以往他回来,都是要一个人摸黑穿过长长的巷子的。
姜珩把车门锁了,语气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不然谁也别下车。”
他不可能再让沈浮白去独自面对那些人。
沈浮白蹙眉。
俩人在车里僵持了一会儿,沈浮白还是点点头,眼中多了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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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很黑很长,一丝光都没有。
姜珩记得浮白是最怕黑的。他曾经和浮白一起走叶凛那情侣饭店没装好灯的员工楼梯,浮白怕得脸色苍白,最后还是被他背上来的。
可少年像是习惯了,静静地走着。
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子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其实还是害怕的。只是以往无人相陪,他不得不坚强。纵使恐惧,也都得一一忍下来。
可今晚他有了一个同伴。
姜珩轻轻牵起他的手,令沈浮白不由转过头。
姜珩说:“别怕,我在。”
黑压压的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沈浮白听着少年清朗的声音,像看到一丝萤火。
走到第三栋筒子楼的楼梯口时,沈浮白停下脚步:“你可以回去了。”
姜珩含笑:“我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沈浮白推脱道:“我家很小,没什么好坐的。”那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