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自打留学以来,徐耘安不肯在性取向这事情上妥协,跟徐初闹掰已久,基本没怎么回家或跟家里联系了。
明眼人也看得出这父子关系疏远,苏塘看破不道破,继续说:“原因不详,但徐老在国内外艺术圈影响颇深,加上几乎没怎么接受采访,所以能拿到这个独家还是很有价值的。”
徐耘安略讶异:“他答应你的采访了?你怎么做到的?”徐初性格顽固难被打动,过去很多约访的都碰了壁。
苏塘保持淡然笑意:“也没什么,我就以学生身份跟他谈画画,在他面前稍微献丑。他本来也挺抵触我的约访,可看到我画画之后改变了主意。你知道为什么?”
“他说,我画画很有灵气又投入,特别像他儿子。”
徐耘安疑心自己听力有问题,可苏塘一脸诚恳,根本不像在撒谎也没必要这样做。
见他迟迟没回答,苏塘问:“很惊讶?”
“有点,印象中他没夸过我,以前最多就是说我努力。我不知道,他居然也会在别人面前夸我,”徐耘安用叉子捅破溏心荷包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你知道的,他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大画家,儿子却是个普通的美术老师,而且还……喜欢男人,大学毕业后我跟他基本不怎么来往。如果你想要了解他的事,我可能不是个好的采访对象,帮不上什么忙。我想他也不喜欢我出现在关于他的报道里。”
“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别太紧张,”苏塘喝了口柠檬水,摇摇头,“而且,前天跟徐老聊了很多,他没怎么谈创作的事情,倒是主动提及你的母亲以及你小时候的事情,感叹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最后也是他建议我来找你谈谈的。”
想到徐初对一个生人谈得比他们俩父子过去几十年加起来的要来得多,来得深刻,又想起赵书瑛前些天无意中跟他感叹,徐初最近两年老得很快,徐耘安顿生出一种莫名的心酸、委屈。
他跟苏塘聊了两个多小时,越说越觉得不了解徐初,正如徐初不了解他。至亲至疏父子如他们俩,彼此在在平行的水平线过自己的人生,互不相知,现在骤然间去问他徐初怎样了,或者徐初心血来潮想了解他怎样了,他又该怎么说呢。
没法说,本来应该有很多可说的,可过去能好好共处、制造瑰丽回忆的岁月流年终究让他们给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暗自神伤的时刻,他特别想特别想见到霍长隽。
第四十四章 忽然之间
这天清晨六点多,徐耘安早起绕着小区公园跑步,回来时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偷偷摸摸,正将大箱小箱的礼物堆成城堡的模样,正正好把他家门口堵住。
徐耘安心血来潮,蹑手蹑脚溜到那小毛贼身后,故意朝他耳边大声吼了句“在干嘛”。
凌晨五点多下飞机,霍长隽归心似箭奔过来。因为睡眠严重不足,他上楼梯时就气喘吁吁脚步虚浮,再被徐耘安这么骤然一吓,小腿发软直接往后摔倒,好不容易砌好的礼物城堡顷刻崩塌砸了他一身。
徐耘安慌了神,没想自己的小恶作剧会有这般连锁反应。
他赶忙蹲下搬走压在霍长隽身上的箱子,不停问:“你没事吧?”
霍长隽对他这紧张的小模样很是受用,身体瞬间忘了痛,还有点飘飘然。他很夸张地哎呦了几声,喊着“疼疼疼”。
“那你继续疼着,谁叫你在我家门鬼鬼祟祟的。”徐耘安很懂霍长隽这一套,马上起身撒手,跨过他和一堆箱子去开门。
门敞开,徐耘安换了鞋,回头见霍长隽还真就继续躺在地上不动,接连咳嗽了几声。
他没忍心关门,又上前伸手:“你还想不想见锅巴?”
霍长隽正打算自己灰溜溜爬起来,可没想还有这等福利,在徐耘安缩回手之前手疾眼快抓住,满血复活地爬起来应道:“见,我可想死他了。”
也想死他爸了。霍长隽幸福得冒泡。
徐耘安抽出自己的手,别过头去:“别磨蹭,赶紧进来。”
“你先进去,我把东西搬进来,这些是我在A城买的特产,你备着慢慢吃。”
霍长隽那人傻钱多的灿烂笑容让徐耘安有些动容,可微微凹进去的双颊,眼底一圈淡青色又惹人疼。他本来有很多拒绝的理由,到唇边的却是:“我哪里吃得完?”
听起来还有几分嗔怪的意味,霍长隽差点就想说:那我们一起吃好不好?但怕徐耘安反感,他忍住了,说:“没关系,保质期长着呢。”
锅巴刚睡醒在客厅里踱步,坐在地毯上看他爸把大箱小箱礼物搬到客厅。
徐耘安不置可否,看锅巴在等吃就先往猫盆里添猫粮,看霍长隽勤勉地搬东西,他愣在原地不知该干嘛,不自在地就像这不是他家,内心激烈交战了一阵,开口说:“你,是不是没吃早餐?要不要……”
“在你这儿吃?好啊好啊!”霍长隽迅速抢话。
徐耘安假装冷静地嗯了声,扬起下巴高傲地说:“事先声明,我做得不好吃。”
霍长隽笑得眼睛快没了:“怎么会,你做的饭菜很好吃,一直都是。”
徐耘安没搭话,折进厨房忙活起来,回忆韭菜鸡蛋饺子的做法,他很久不做这个,擀面的手法明显生疏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大早忙工序那么多的早餐,唯一不想承认的是,他还记得以前霍长隽赞过他做的饺子好吃,虽然挺漫不经心的。
霍长隽悄悄靠在厨房门边,怀里的锅巴往上一蹿,调整姿势后在他肩头上趴好。
全然陌生的环境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有节奏感的切菜声,以及徐耘安在烟雾里忙碌的身影,一切都暌违已久。
他摘下起雾的眼镜,有点时光倒流的恍惚感。
徐耘安低头包好饺子,抬眼就看到霍长隽傻愣愣望着他,锅巴在肩上懒洋洋地围观。
这人看他的眼神就一花痴的小傻子……
“你们俩给我出去!”下一秒,霍长隽和锅巴被双双驱逐出厨房,只能趴在餐桌旁坐等投喂。
等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霍长隽终于肯撒手放锅巴回窝里,跟徐耘安面对面吃早餐。
霍长隽吃得很香,咬下第一口方知道自己有多怀念这味道。一碟饺子被他扫了大半,徐耘安光时不时看他吃就够了。
“节目终于告一段落了,之前负责的专辑后期也结束了,可惜还不能闲下来,还有个新人团等着我奶。”霍长隽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叹气着说。那口吻挺像老公在跟老婆抱怨。
徐耘安下意识转了转碟子,把还有饺子的那一边转到霍长隽面前。他不大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还是问:“一直都这样忙,公司不休假吗?”
霍长隽痴笑地看着转到自己面前的饺子,说:“师父早就不管创作这块了,我是公司里实际上把控音乐品质这块的负责人,所以肯定会有点忙。”
徐耘安一把抱起在脚边望他的锅巴,摸着后背不做声,那句“那你注意身体”直到霍长隽吃完了也没说出口。
“锅巴,你打算怎么办?”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锅巴归回原主,可怀里软绵绵的一团抱着顺手,他不舍得。
霍长隽看穿他这点心思,而且锅巴在还能联系联系他们俩的感情,于是说:“我这段时间挺忙的,可能要经常睡在公司。你看,锅巴你能不能先替我照顾着?”说的时候还咳了几声。
从进门到现在,他就时不时咳嗽,看来是感冒未清。徐耘安皱眉,忍不住嘟哝了句:“你总是这么忙,明明身体也很重要。”
霍长隽目光灼灼:“你这是……关心我?”
徐耘安顾左右而言他,催促他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的回家。
霍长隽想起徐耘安之前还跟别人相亲,说:“我听长新说,你前段时间认识了新朋友?”
“嗯。师姐介绍的。”徐耘安垂眼摸着锅巴。
“那你喜欢他吗?”
徐耘安抚摸锅巴的手滞住,说:“不是那种喜欢。”
霍长隽也上前摸锅巴,顺藤摸瓜牵起徐耘安的手说:“人与人会相爱,乃至认为对方是你的唯一,也许不过是一场误解,对自己的误解,对别人的误解,对相遇偶然性的误解。”
“世界上有那么多比我好的人,可你的幸福我不想假手于人,一点都不想。你能不能……先别急着喜欢别人?”
他没期待徐耘安真能给出他什么答案,可对方当下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注视着他,要说一点都不动容就是在骗人。
“沾了点面粉,等下出门前记得擦擦脸,”霍长隽脸上扬起笑意,食指弯起钩来蹭了蹭徐耘安脸颊,“我走啦。”
徐耘安之后的整天在想锅巴的另一个老爸,一闲下来就会想,想他什么全说得明明白白,可霍长隽还不肯死心,他该怎么办?可他好像也不能怎么办,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歌王》节目播完但余温尚在,霍长隽接连接受了几家杂志的深度采访,又婉拒了同类音乐节目的邀请,一心一意投入到工作中。Youth X的专辑总算完工等着发布,可林臻两年前就开始筹备的新团也需要着手准备出道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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