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的话语权在剧组里并不高,导演制片资方三足鼎立,许多小编剧更是随时待命,替这个角色加戏,砍掉那一段感情戏。而陆岸不是如此,他没有固定合作的班底,在选角上更是肆意妄为,合他眼缘就可以,剧组大多数时候还是愿意听他一言的。
陆岸闻言,坦然道:“主角是过失杀人的少年犯,全程倒叙,更具体的就不透露了,应该能算我过吧。”
钟遥哪里会为难他,点头道:“可以可以。”
这个头开的格外平静,仿佛奠定了基调,接下来裴泽转到了自己,他思来想去,将问题抛给了方栖宁,问他开风眼到现在赚了多少钱。
方栖宁哭笑不得,如实答了个数字,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轻松就放过了方栖宁。
旋即有人挑刺,说他是在放水,裴泽不置可否,任他们起哄。几轮过去,孟明奕如愿以偿轮到自己,他屈尊做了一回酒席上的中年男子,将床上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讲,问萧栩喜欢玩什么花样。
一问更叫他心神一荡,暂时没吃到嘴的兔子还是个雏,他也不为难选了大冒险的萧栩,堪堪踩着破坏规矩的线,让萧栩亲了他一口。
方栖宁默然看着青年憋红的脸,忽然间听见自己的名字,他闻声抬头,竟然是盛晨星。
盛晨星笑了笑,语气客套,问的内容却恰恰相反:“方老板,你上一次做|爱的对象是谁呀?"
第7章 ROUND1-7
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在酒吧夜场如鱼得水,但也仅仅如此。谁都愿意和盛晨星春风一度,谁也都不愿意和他长久地处下去。
方栖宁以为不会有得罪到这号人物的时刻,没想到这一回就是了。
初初回国,风眼刚好装修完毕,提前招募的侍者一一到位,他直接打起开门营业的招牌,进来的第一个顾客就是谢乔。
独身又漂亮,被谢乔引来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却一个也没看上,看中了躲在最里间的老板。于是方栖宁与谢乔一同度过了整整一百八十个夜晚,也只是单纯的喝酒聊天而已。
至于在国外的七百多个日夜,噩梦缠身,一夜醒来五六次,根本没人会能受得了这样的枕边人,更何况他——
念念难忘,不敢去搜索旧人的消息,闭上眼又总是出现他的轮廓。
盛晨星殷切地望他,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人人都爱看笑话,他好聪明,拿捏着方栖宁的痛点,将气氛推到高|潮。
方栖宁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一个人。以前他从不需要回答这样无礼的问题,有父母兄长为他保驾护航,陆岸也绝不会带他参加此类聚会。一切打散重来,连陆岸都变成了如今的陆岸,方栖宁自然也不会是从前的方栖宁。
他说:“我选大冒险吧。”
盛晨星有些惊讶,他看出那只瑟瑟发抖鹌鹑的单恋,于是他偏要在萧栩面前和奚路勾勾缠缠。他也的确看方栖宁不顺眼,裴泽前一天还对他温柔缱绻,后一日就将更多的温柔倾注到方栖宁身上。纵使逢场作戏,裴泽也是个可遇难求的伴儿,他的前半生顺遂惯了,容不得自己被旁人比下去的时刻。
因而他故技重施,有意刁难这个不常露面的酒吧老板。
方栖宁不卑不亢地看向他。
盛晨星略一思索,想到极少看见他喝酒,于是故作宽宏道:“那我也不为难你了,就是个游戏嘛,阿泽,你这里有啤酒吗?度数不高,多喝一点总没问题吧。”
方栖宁说:“你说个准确的量吧。”
盛晨星笑意更甚:“一打吧。”
方栖宁点点头,不等裴泽说话,直接叫人从后厨搬来了一箱。他勾着圆环打开一罐,一边喝一边说:“你们继续,不用耽搁时间看我喝,我人就在这坐着。”
他已经独自灌起酒来,游戏继续,没殃及到旁边的萧栩,青年缩得像只鹌鹑,小声关心他:“方先生,你还好吧。”
方栖宁冲他笑笑,继续旁若无人地开了下一罐。
他无比配合,镇定自若,却好像扫了全场的面子。裴泽忙着满场为他找补,勉勉强强将游戏玩下去,钟遥左右都说了几句,他有好大的面子,让萧栩和陆岸先后都融了进来,气氛倒比先前更热烈些。
他撑着醉意,临近尾声又答了几个聊胜于无的问题,熬到曲终人散,歪歪倒倒地醉在了裴泽怀里。
易拉罐摆了满桌,裴泽一只手扶着怀里的醉鬼,腾出空闲从桌上拿起一听握在手里,静静地看着浑圆的罐身在他手中捏扁。
在场几人陆续回了房间,他放下那只扁了的易拉罐,将方栖宁打横抱起,往楼梯走去。
三楼住了人的两间房隔得极远,一东一西,一条长廊连接。裴泽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楼梯口立了个颀长的身影,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平常一夜不睡也是常事,现在是夜里两点,方栖宁久违的早早陷入睡梦。他的梦里一向没有确切的人脸,全都是五官模糊的轮廓。今天兴许是反常所致,近三年从未在他梦里出现过的人,露出了一张清晰可辨的脸。
他的梦从来不是什么好去处,陆岸不该到这里来。方栖宁闭上眼,趋利避害般贴近温暖的躯体,将整张脸埋进不知名的臂弯里,他呼吸均匀,几息之间,天地间漆黑一片,再无陆岸的身影。
陆岸盯着裴泽和他怀里抱着的人,手指动了动,垂下来贴在长裤两侧,说:“记得让厨房给小宁煮醒酒汤,他酒量一般,不至于喝啤酒也会醉,只是不能混着喝。”
“是吗?”裴泽一副多谢他的模样,“我记着了,不早了,我带宁宁回去睡了,陆老师也早睡吧。”
楼下有人在打扫前厅,哐当哐当,易拉罐落到地上。陆岸多停了一刻,专注地探究往东边走去的一双背影,而后回到房间。
方栖宁睡得不好,夜里醒了好几回。裴泽就睡在他边上,他一动,惊醒了枕边人。
“宁宁。”他小声地喊方栖宁。
方栖宁睡得迷迷糊糊,恍惚还是三岁小孩,一会儿抱着他的胳膊喊妈妈,一会儿又变成哥哥,期间夹杂着几句难懂的英文,嘴里像含了水,糊糊涂涂地同人争论。
他彻底清醒已经是下午,这一周的最后一天。
约好今晚十点在风眼重聚,抽第二轮的牌,裴泽陆续派遣司机送走几人,偌大别墅只剩他和缓缓醒来的方栖宁。
裴泽走进房间,坐在床沿,怜惜地抚上他的脸颊,俯身问:“宁宁,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喊妈妈和哥哥,你还有哥哥啊?”
方栖宁浑身一颤,当即否认:“应该是你听错了。”
他移开眼睛,裴泽却捏着他的下巴将人扳了过来,语调轻柔:“笨蛋。我听见什么都无所谓,可别人不是这样哦。”
“去洗漱吧。”
从山庄重回风眼,方栖宁短暂地回到现实世界。这会儿的客人还不太多,他环顾四周,没见着谢乔,拿出手机发消息,谢乔回得很快,语句简洁,拼命摆脱一对傻|逼母女中,宝贝等等我。
他关上门,趴在圆台上发呆,两只手同时攥着手机,犹豫好一会,还是抛开了发短信的念头。
养在家里可以心安理得地做闲人,现在他不能一遇事就想着求助旁人。
裴泽来得比谁都早些,他无所事事惯了,坐着头号交椅,底下有为他冲锋陷阵的下属,二十啷当岁,忙着游戏人间,比什么都重要。
他穿了件花里胡哨的夹克,一进来就试图和方栖宁谈见不得人的交易,握着骰盅上下晃荡,问:“宁宁,我真想这一轮继续和你在一起啊。”
方栖宁侧目瞥他一眼,说:“想归想,但是你不会这么做。”
外面大约是一股脑儿进来了大批客人,吵闹了一阵,盖过裴泽的笑声。他脸上出现难懂的表情,凑过去抱他,把下巴搁在方栖宁的肩头,低声说:“那你还不准许我想一想。”
孟明奕推开门,很是惊讶了一瞬,言语暧昧地调侃道:“看来裴少是早有目标,拉我们一大圈人来作陪,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灯光昏暗,将淡色的墙染成橘色,裴泽松开方栖宁,重新投入另一个世界。
方栖宁主场作战,添了几分底气,迅速调整好状态,与谁都是相谈甚欢。
弱势群体总有令人意外的识别危险的能力,敏锐又准确,萧栩独自一人过来,方栖宁前一秒感叹他还真是有勇气,后一秒萧栩就遵循直觉选了个全场最安全的位置。
他坐在了方栖宁和钟遥中间。
有时候方栖宁还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
风眼选的地段很好,唯一缺点是偶尔会堵车,就好比今天,向来准时的陆岸,是最后一个到的。
陆岸倚着门框,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会儿。”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解释,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就顺水推舟谈了几句南城的路况。做足了铺垫,裴泽才又重新拿起上周的八张牌。
“来来来,趁着还没发牌,我们来讲讲各自最想抽到谁,怎么样?”
方栖宁很配合地开口:“你啊,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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