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栖宁还没有读完,他也不想提前翻到结局。他刚读到宁岐重新和那位长辈碰面的部分,陆岸就从洗漱间走了过来。
陆岸略带忐忑地问道:“你看到哪里了?”
“唔,”方栖宁歪着脑袋垂下眼,神情松弛地回答他的问题,“没到一半。”
正如陆岸所说,他写这个故事的出发点是方栖宁,但笔不从心,一旦下笔就控制不住故事的走向,完全扭曲成了一个全新的桥段。
至少方栖宁的感触是这样,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在方栖宁读了一小半的剧情里,明线是宁岐这个人,暗线讲的是小城的官场,和孟明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忽然很好奇,陆岸到底放了什么假消息出去。
陆岸很快替他解惑:“我刻意放给孟明奕的消息是,这个剧本的主角是个年轻的缉毒警,在查案时踢到铁板,反被污蔑背叛警方,从而入狱。”
……原来是这样啊。方栖宁蜷起了手指,抬起头道:“他应该想不到那么多,只是觉得膈应。”
顿了一下,方栖宁看着他,眼睛里含着笑意:“但是膈应他一阵子也是好的。”
陆岸温和地笑了笑,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
方栖宁想了想,偏头问他:“演宁岐的是言元吗?”
昨晚听了孟明奕在包厢里絮絮叨叨的废话,方栖宁还记得那个叫言元的男演员出演了陆岸的新剧本。
陆岸说是,这也是他唯一定下来的角色。
“言元……我之前有部戏打算和他合作,但是因为他公司的缘故,没能成。初稿定了后,我设想了几个待选的演员。宁岐这个角色,设定是不到三十,他今年还没到二十五,市场上有几个三十五上下的演员都可以出演。他们的演技都比言元纯熟,但我始终觉得,让他试一试,或许会更合适。”
“挺好的。”方栖宁说,即便他只看过言元的几个镜头,冥冥之中依然相信那个年轻演员能够演好陆岸笔下的角色。
陆岸的神情忽然有些微妙,沉吟片刻才说道:“定角色是上半年的事,在那之后我才知道了一件事……和孟明奕有关。”
“什么?”
“小宁,你有没有觉得,言元看上去有点面熟?”
方栖宁顿时回过味来,惊愕地脱口而出:“钟遥?”
陆岸点点头,圈里人关系混乱是常有的事,甚至常常会用点不入流的手段将看中的人圈到身边。
孟明奕一六年回国,彼时的言元正兢兢业业在片场摸爬滚打,背着公司先斩后奏去面了部电影,整个剧组命途多舛,从拍摄过程到拿上映证步步都是难点。言元被公司冷处理了一段时间,没有曝光也接不到新本子,挨了两三个月,终于仰仗着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副导演替他牵线,拿到了一个试镜的机会。
那也是孟明奕回国投资的第一部 电影,奖项颗粒无收,业内惋惜白瞎了这么好的阵容,好在票房不错,为他打下了第一块砖石。
言元原本该是片里的男配。之所以说原本,自然是他错失了那个角色。
导演端坐正中,窄小的试镜间里有孟明奕的一席之地,在导演右侧正襟危坐,看着一批一批流水线上的产物敲门进来,又微笑着退出门去。
言元抽的顺序很烂,排在倒数几位,到这个时候导演基本上已经疲惫了,只有做到足够出彩,才能胜过排在前面的竞争对手。
他做到了。不仅勾住了导演的视线,也吸引到了旁边的孟明奕。
孟明奕活了三十多年,睡过养过的男孩女孩不计其数,没想到刚回国就踢到了铁板。言元一次拒绝,他有许多惯用的小手段可以压制,更有无数人争抢着替他鞍前马后。不想折腾来折腾去,孟明奕也没能将言元收入囊中。
言元成了他心里的一块死疙瘩,抹不平没关系,流水线上的替代品一抓一个准。
起初不止是五官,钟遥和言元连神态都有几分相似,孟明奕对他十分满意,亲自带过来养在身边,一养就是好几年。钟遥越来越乖顺,气质神态与言元差得越来越大,孟明奕虽说心有不满,但养个猫儿狗儿时间久了都不忍心一脚踢开,钟遥也就继续在他身边待了下去。
陆岸讲得很简洁,三言两句将一段故事概括,天意作弄人,并不相干的两个人里,另一个却要承受前者侥幸逃脱的命运。
“孟明奕昨天临时弄了那一出,刻意提到言元的名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有耳闻,”陆岸语气平缓,难掩厌恶,“但演员是我定的,我抱歉的是大概会再给钟遥添上一次无妄之灾。”
色厉内荏,欺软怕硬……不止孟明奕是什么样的人,与齐曼容之死相关的所有人,方栖宁一个一个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不厌其烦地通过文字影像分析性格习惯,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事情,并且时时刻刻牢记于心。
依照孟明奕这个人的一贯作风,他的火气只会全盘转移到钟遥身上。
事前他无法预判孟明奕会带谁过来参加洗牌游戏,只草草地了解了几个连同钟遥在内的情人,甚至没把钟遥当成可以接近的对象。
方栖宁出声接话:“我昨天应该把钟遥带走的。”
小朋友还是太天真了……对于孟明奕这种人,压抑他的本性等同煽风点火。言元逃得掉是因为有人护着,没有人护着钟遥,一周之后钟遥仍然会回到孟明奕身边,到时候等着他的或许会比现在更差。
陆岸没有明说,和他解释起了前两周的事情,“第一轮抽到钟遥,我留了私人号码给他,告诉他随时可以拨这个电话。”
钟遥选择的时机不大好,就是那个让方栖宁误会了的晚上。
误会都已解开,方栖宁沉默许久,眼中翻涌着滚烫的情绪,倾身搂住他的肩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又对我这么好,我……”
陆岸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声说:“我认为值得的。”
第36章 ROUND4-5
孟明奕初始在他父亲面前得了青眼就是在两年多前,齐曼容跳楼身亡后的一系列舆论扭转皆是出自他之手。
在国内,钟遥是跟了孟明奕最久的一个情人。乖巧懂事,沉默寡言,也没有太多想要走红的野心,比起让他出去演戏,孟明奕更喜欢将人拴在身边。除了摆在台面上要约女伴的场合,钟遥陪在孟明奕身边的次数多如牛毛。
孟明奕完全继承了他父亲孟秋华的一种性格,那就是自命不凡。
他总爱有意无意在情人眼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与势力,无数回见不得光的交易,孟明奕瞧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陪酒少爷,单单带着钟遥前去。钟遥身上打着他的标记,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会遭到背叛。
也正因如此,钟遥知道的私隐比陆岸预想中还要多。
一条消息,从地底下传到地面上,经历的过程太艰难了。这世上很多秘密对一小部分人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他是别墅里长了心的花瓶,负责见证,却不属于那一小撮人之中。
钟遥见过孟明奕是怎么摆弄别人安插到他身边的男孩子的,人留了一口气,但身上和心理的口子多到无法愈合。
他对陆岸伸出的橄榄枝将信将疑,但陆岸对此却很有把握。与他是谁无关,天平另一端摆的是谁都无所谓,给钟遥一万次选择的机会去,他都不会站在孟明奕那一端。
方栖宁度过了相当平静的一天。
为吸|毒女星平反,救包庇贩|贩毒和金融犯罪的集团老总出狱,在他的设想里,为这两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顽强抵抗的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
方齐瑞身在别处,留他一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正当方栖宁已经渐渐习惯逆行的感觉,陆岸为他亮起了一盏灯。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推进,方栖宁开始相信,明天很快就会到来。
闲了一天,方栖宁和陆岸正准备动身去酒吧,搁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方栖宁嚷嚷:“在悬关的衣架上!”
陆岸走过去摸出手机递给他,方栖宁瞟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喂,萧栩?”
浅浅的电流声中夹着萧栩的声音:“方哥……你今天会来店里吗?”
方栖宁一条胳膊灵活地套进袖子里,陆岸提着另一边,好让他另一条胳膊也穿好。他对着镜子拽着衣领说:“等会就过去,怎么了?”
萧栩的语调与往常不同,听得出明显的轻松,像是努力了很久才张开口,“我辞职了,想请你喝一杯,庆、庆祝一下。”
方栖宁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顿了一下。
陆岸察觉到他的异样,偏过头瞄了他一眼,方栖宁抬起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嘘”的口型,“好啊,你先随便找个位置坐一会儿,我马上过去。对了,陆岸和我在一块儿,我捎带着他一起过去,没问题吧?”
一起喝过好几晚的酒,萧栩和陆岸也算是点头之交了,连声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方栖宁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地坐在鞋柜上。
陆岸站在他身前,手指抵在方栖宁略长的头发上揉了两下。
方栖宁仰起脸和他对视了一眼,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惊讶的成分,“萧栩打电话给我说,他……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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