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被忽悠选了天等的,莫不是天资卓着之辈,书院也算是尽心竭力了,之所以糊弄他们选这天等,不外是有个鞭策的动力,生恐这些有天份的少年因为天份高而懈怠。
“那地玄黄三等的宿银是几何?”史墨突然问。
晏经笑眯了眼,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地、玄两等皆是一两,黄等不收银钱。”
那根手指细白修长——让人想要搉折了它!
史墨点点头,而后淡定的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两张印着大通宝钞的‘纸’来,同样用两根玉白的手指拎到晏经眼前,“给。”
晏经眨眨眼,再眨眨眼,上下打量了数回史墨,干笑道:“呵呵,呵呵呵……”
心内扼腕几乎内伤,这荷包里怎么就能装着两千两的银票子!看着排场也不像呀,天,洞长会罚他去应付那些老酸角子一个月!肯定会的!早知道他就说两万两了!!
看到这里,想来大家伙儿也是明白了,这天等住处的价格仍是“因人而异”的!端看师兄估量你有多少身家罢了,而其他没被看重的学子,若是选择天等,则宿银只需二两……
史墨把银票给他,又扭头去四顾书院美景,倒是贾环,饶有兴致的看晏师兄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甚是好看,甚是舒畅。
晏经几乎是哀怨了,不过到底面皮与常人不同,格外的厚实,只一霎那就收起了那副苦瓜脸,转而用指尖轻拂衣袖,抬头挺胸,瞬间又恢复了第一眼时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模样。
史墨不雅的翻个白眼,这位晏经师兄简直就是个笑面狐狸,尤其是他调|戏小师弟这种事真真招人恨!
房舍幽静宽敞,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看小小一栋房子里,内里却有书房、起居室、小会客厅,其中小会客厅居中,书房和起居室在其左右分别以月亮门相连,月亮门处各放置一架山水古意屏风,又典雅又适用。且白鹿洞书院遍地是参天古木,绿意深重,两处房舍之间常有树木花草相隔,虽并不远,但分外清静安宁,住入其中的学子互不相扰,却是大好的。
白鹿洞书院一位洞主曾言不可闭门造车,因而一处房舍之中要住进两人,有相互帮助、相互切磋之意;而位于学子居住房舍这块地方花草掩映,树木遮盖之地常有石亭木阁,作学子间印证学问,探讨观点之用,是舒适却不安逸,角角落落方方面面都有激励学子上进之处,可谓用心良苦。
史墨和贾环的行礼已先一步送进了天等房舍之中,跟随他俩的小厮长随也已在此等候。贾环挑挑眉,这晏师兄倒是笃定他们会选此处了?
晏经笑容又起,墨环二人皆面有防备之色。
“师弟们,咱们书院有规矩,恁你是公侯子弟还是寒门士子,进书院皆一视同仁,是以一人最多只能带一位书童,且每日仅有早晚各半个时辰才能进来这里;若是没有书童,那书院便会分派一下仆给学子。譬如穿衣、研磨等力所能及之事,还请师弟们自己动手。”
话说的不卑不亢,态度温文有礼,便是有不虞之人只怕也点头应了,更何况墨环两个都不是娇气的,当下就点了董方留下。
“二位师弟倒是好交情,便只留这一人?”
晏经扫了两眼他二人神色,便给了董方一块木牌子,唤出一个下仆来,叫他带董方去书童居处。
史墨便让其他人各自回去仍旧请王管事安排差事,只另留下两个身高体壮有点子拳脚功夫名为张虎张龙的护院两兄弟,居于书院外的小客店听候吩咐。
此间事了,揣着两千两银票的晏师兄摇头叹气的远去,环墨二人只假装不见,躬身行礼送师兄离去。
走的远了,晏经回过头来看两个挨在一起说话,显得尤为亲近的两个少年,在笑的尤为开心真实的贾环身上多停留一瞬,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脚下一滞,随即眼中闪过一道哀伤,踌躇片刻仍旧去了。
“张虎张龙兄弟住在客店不是长久之计,”贾环说道,“咱们在这里怕是要几年之久,莫不如置下一个田庄子,既便易又安稳,休沐之时也可去那处游赏小住。”
贾环早就和史墨不分彼此,是以也不说那还银钱的生分话儿,但他不愿只教史墨付出,才想出这置庄子的折来。
贾环一想日后二人朝夕相处,同食同寝,便不由得身心舒畅。一面携着史墨的手各处去打量参观房舍,一面心里思量这置地买房银钱需要几何,买下了庄子还要按照那人的喜好里外布置一番……
书院房舍二人皆十分满意,史墨因道:“置庄子很好,都城各事咱们也该及时知晓,正好方便消息信件儿来往,只是白鹿洞书院由来已久,个中世家豪富子弟不知凡几,这周围可还有欲卖的庄子么?”
贾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定要寻到一处来,他自打因史墨仗义,分了白马寺布铺子一成的红利给他,昔日荷包羞涩的日子已是一去不返,他素来有几分急智怪才,借南北运河重修畅通之际,将银钱折成股投到那些倒卖南北物品的小客商身上,很是赚了一笔,这会子却是决定要拿出五成的身家来,在这山清水秀的福地买一座别庄来给史墨与他小住用。(这是爱巢??(ˉ﹃ˉ))
史墨知他好意,也不扭捏,大方应了随他去办便是。贾环今非昔比,虽然他俩留下的是史墨的小厮董方作书童,可这并不代表环儿手下无人,只是在荣国府内不好张扬,是以这些可信的管事、长随等皆在他置下的宅子里罢了,实际上,张龙张虎两兄弟就是他宅院的护院,那两兄弟一个稳重敦厚一个心细如发,贾环早看重了他俩,这回才留在身边,再得几年,便能放出去独当一面了。
不几时,趁着两兄弟尚未离去,贾环便把要在书院附近寻买田庄房屋的事情交代给了两兄弟,一并还给了五百两银做定金使,说好有了信儿就告诉董方,等休沐时日再由他与史墨决断。
回头,贾环把装了他大半身家的木匣子当着史墨的面搁进了柜底,想要上锁之时却被史墨拦住。
一回头,史墨的眼睛亮如星子,拉住他的手,小声笑道:“你这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这里面有主人家的细软在么,傻!话说狡兔三窟,我奶娘教我藏物件儿要分开,藏在最难寻的夹缝之处或者明面上的东西之中!这样就算被偷了一处,至少还余六分剩余。”说着就递过来三个用平常鹅黄绸布做的极为简单的布包来,把银票放进去,整理平整,这布包的口开在侧面偏下,极为不明显,放在木匣中就好似里衬似的。
史墨眨巴眨巴眼,笑的极是纯良,贾环无奈,只好把银票拿出来,依着这人重新藏好,他是真不觉得这书院之中会遗失细软,不过小心不为过,他还指着这些钱买田庄,并为日后计呢。
贾环藏好了,史墨便捋胳膊挽袖子,只见他亦是从包袱中搬出一个木匣子,除了大小,几乎和贾环的一般无二,但放在一起就像是爷爷领着孙子,大小显是悬殊。
贾环的眼皮跳一跳,心道不会罢?这巧夺天工的阴沉木机关锁匣子皆为小舅舅所赠,他当日收到时知道与史墨是一对儿(?)还高兴了一场,今日一见,方知小舅舅心眼真正不比针尖大,想来是对因自己之事拖着史墨半月余不曾去见他怨懑已久……
史墨把那大(!)匣子打开,果然是金满箱银满箱,票子压半箱。
!!!
史墨亦是瞪大了眼睛,回头望望贾环,面面相觑。半晌,豆大的汗珠子从脸颊边落下来——舅舅这也太过了罢!
他以为舅舅给他往荷包里塞了几张银票子是事出有因,方才晏师兄用两千两的宿银难为他俩时他还庆幸小舅舅的神机妙算……结果……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让人惦记的!
史墨真心觉得就算他要效仿曾经慕艾名妓杜十娘的浪荡纨绔,学着人家一掷千金再掷千金多掷千金也是足够了。
想归想,史墨心里还是高兴的,虽然银钱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是舅舅疼外甥的表现么!
贾环嘴角抽抽,看着这人对着房梁跃跃欲试的表情,无奈至极,少不得上前抱下已经窜上桌子去目测房梁哪处合适的人来,“你还是把那些……放在这匣子里去吧,阴沉木坚如铁石,这匣子的锁桥机关又巧夺天工,真比他处安全……”
彼时,距离白鹿洞书院数百里之遥的元府书房中,元澈小舅舅一边儿品着香茗,一边儿慢悠悠的想:嗤!白鹿洞书院规矩严,贾环那小子要讨好自家外甥必然会想要在周边买房置庄……只是他想的也太简单了,白鹿洞书院近处的一个小庄子价钱堪比京城好地段的五进大宅!想当初朱永安堂堂皇孙都买不起,更何况他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呢?
况且,他元澈的外甥是这样好讨好的么?
叫你耍心眼让他们甥舅二人月余不见!
(到了小舅舅这,半月就变成了月余,足见耿耿于怀,心眼针蝎~)
☆、鸡飞狗跳史侯府,脱胎换骨赵姨娘(上)
39、鸡飞狗跳史侯府,脱胎换骨赵姨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