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你是想闷死我,”郝艾把手里的校服挂到自己的椅背上,“没收作案工具。”
郝艾恹恹地说完,又想趴下去接着睡,钟休转过身,把椅子也转过来,身体前倾,趴在郝艾的桌子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钟休没有进一步动作,两人就只是互相盯着对方看,像两只对视着的小仓鼠。
这个时间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厚厚的一摞书墙挡住视线,没人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郝艾又问了一遍:“你干嘛啊?”
“还困吗?”钟休问。
“不。”郝艾回答。
郝艾昨晚睡得很饱,一点也不困,但还是下意识地想在桌子上趴着,单纯地不想听课。
钟休小声说:“不困就别睡了,下节课英语,好好听课。”
“好。”郝艾看着钟休的眼睛,愣愣地点头。
“校服拿过来。”钟休说。
郝艾手臂伸到后面摸索着,把校服拽了过来。
钟休接过校服,用校服盖住了两人的头,只露了一点点缝,可以看清眼前人的面部轮廓。然后他把脸稍微凑过去一点,轻轻吻了一下郝艾的鼻尖。
隔着层层叠叠的书墙,无人发觉。
第60章
上完数学课,课间的时候,钟休被老张叫去了办公室。
“钟休啊,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想要把你调到重点班,你也知道,从入学考试开始,重点班的大门就随时为你敞开着,”老张斟酌着说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为什么不想去重点班啊?”
钟父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调动到别的城市任职,他觉得这样太折腾,本想着让钟休在爷爷家那边的学校上学,但被杨颖琼断然拒绝。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害怕钟休会长歪,有很多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孩子,因为缺少关爱与约束,最后误入歧途。她不能让钟休脱离自己的管束范围。
钟休从小学到现在一共转了四次学。
第一次转学是在小学三年级,那是小长假的前一天,一个闷热的上午,杨颖琼匆匆给钟休办理了转学手续,然后他就跟随父母去了工作调动的城市,离开得悄无声息,他甚至没有机会和原来的朋友说一声再见。
再后来钟休就不愿意交新朋友了,就算交到了朋友也迟早要说再见。
他在阳城读高一,跟方橙熟悉起来纯属巧合,他们因为同样喜欢滑板而玩到一起,到现在依然保持着淡如水的联系,这已经很难得了。
父母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事无巨细,甚至包括以后要走什么路,都不是钟休一个人能决定的。
钟休当然不愿意妥协。
坚持玩滑板,执意待在六班,表面顺从但内心始终有自己的想法,努力不被外界影响,这些都是他无声的反抗。反正一切不满足杨颖琼期待的行为都会被她归结为叛逆和不听话。
他当然可以做更多,比如不好好学习,逃学或者更过分的事情,只要不如杨颖琼的意,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没必要,随意把自己的未来当作和杨颖琼抗衡的资本,真没必要。
“老师,我真的不想去,我觉得六班挺好的,我这半年成绩也没退步。”钟休说。
“呃……这我知道,优秀的学生不管在哪里都会保持优秀,”张志远拿起桌子上的黑色保温杯,拧开盖子,啜了一口还在冒着热气的水:“但是吧,老师夹在你和你妈妈中间也很为难,她对你可是抱了很大期望的,平时也非常关心你的学习,经常给我打电话了解你的学习情况。你看啊,重点班学习氛围好,师资力量也比普通班强很多,多少人拼死拼活地想进去呢。”
“老师,我觉得外在因素不是最重要的,不能决定一切,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在哪里都能学好。您非让我去我不想去的班,我不乐意在那儿待着,万一学习上不了心退步了,最后还是得回来。”
“别人想去就让他们去呗,我不想去,刚好可以给他们腾个位置,把重点班留给更需要的人,他们进了重点班,受到激励,学习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利人利己,您说是吧?”
张志远和学生打交道这么多年,最怕遇见的不是那种经常捣乱纪律不爱学习的差生,而是像钟休这样,针对他的话逐条分析、有理有据给出反驳的好学生。
在他眼里钟休一直是成绩顶尖但寡言少语的男生,但现在他被钟休这一番诡辩说得哑口无言,甚至觉得这个人别去重点班了,就应该留在六班,将来高考成绩一出,市状元甚至省状元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多给他长脸啊。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是得尊重你的选择,以你的意愿为主,唉,那你先回去吧。”张志远无奈道。
“谢谢老师。”
钟休转过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老张又喊住了他:“诶对了,钟休,你看看李蔚在班里没有,让她来一下办公室。”
“好的。”
钟休其实认不清李蔚是谁,只知道班里有这么个人。他回到班里,先去后面问郝艾李蔚坐在哪儿,郝艾有点奇怪,但还是给他指了指前排最右边的座位,有个女生正低着头坐在座位上。
于是钟休径直走向那里,说:“李蔚,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李蔚闻言抬起头,神情颓丧,愣愣地说:“哦……好的。”
钟休没有在意,他刚坐到自己座位上,郝艾就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背脊,问:“老张叫你干嘛呢?”
“我妈又跟老张打电话说让我转班的事,他把我叫过去给我做思想工作了。”钟休轻轻拿开郝艾在自己背上作乱的手,回过头耐心地和他解释。
“那你去吗?”
“不去。”钟休果断道。
旁边的路法言问:“为什么啊?我其实早就想问了,在重点班不是学习氛围更好吗?”
“不为什么,任性。”钟休说。
路法言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可以,学神有资本任性。”
“其实跟氛围没关系,氛围又影响不了我,对我来说在哪上课都是一样的,”钟休对上了郝艾疑惑的目光,又改口:“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六班,就想在这儿上课。”
路法言受到暴击,他觉得自己又在无形中被喂了一大口狗粮,于是不和这两人说话了,拿起手机默默埋起头打游戏。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班里几个男生聚集在一起要打篮球,郝艾也积极参与,想叫上钟休一起打。钟休说好,等等。然后他接过郝艾手里的手机,又摘下自己的腕表,一起放回班里。
班里竟然还有人,钟休走进来时,看到李蔚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书,把书全都装进书包和袋子里。她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钟休,她愣了一下,然后像没看到他一样继续收拾。
钟休有些疑惑,请假也不至于把所有书都搬走吧,她这架势像是再也不回来了。
他把手机、腕表塞到郝艾桌子里就去了篮球场,郝艾和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中场休息时,他给郝艾递水,顺带提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情况。
郝艾喝了一口刚被钟休拧开的水,惊恐道:“不会是因为她不买校服就让她退学吧?校领导还能做个人吗?”
钟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概率很小,“应该不至于吧。”
“别瞎操心了,说不定人家是要回家复习呢,可能在家比学校的学习效率更高?”路法言走过来说,“快来打球!”说着把手里的篮球传给了郝艾。
老张最近好像要重用路法言,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又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这次同样是因为李蔚。
李蔚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前一阵子,她爸爸生意失败,欠了一些债,数目不算太多,但却足以把一个原本就不稳固的三口之家压垮。李蔚爸爸因此颓靡不振,李蔚妈妈嫌他太没用,两人整天吵架,后来竟然离了婚,李蔚的妈妈一走了之。
李蔚爸爸原本很宠李蔚,毕竟只有这一个闺女,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但离婚之后,他变得暴躁易怒,还开始酗酒。
李蔚只是提了一下买新校服的事,就被她爸爸抡起酒瓶子往身上砸,还好她躲得快没有被砸到。
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
路法言听了以后沉默半晌,才说:“老师,您放过我吧,您不能因为我是心理委员,就把我当专业的心理医生,您都没办法,我哪能劝她回来啊!”
“唉,我找李蔚聊过好几次了,没用,她执意要退学去打工,我这不是想着,你们是同龄人,没代沟,交流起来容易一点,说不定你劝劝,她就能回来上课了。”
哪能这么容易啊,路法言快疯了。
老张最后说:“唉,不买校服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我怕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
回教室以后,路法言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跟郝艾讲了一下。
两人陷入了沉默。
路法言提议道:“要不我们搞个募捐吧?”
郝艾一惊,赶紧说:“别,千万别。”
这个年纪的人通常自尊心都非常强,可能不会接受,就算接受了心里也会产生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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