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耳朵尖着呢,在柜台后头高喊了一声:“三号桌油炸花生米一碟,炸糕两块,白茶水一壶,统共十二!”
方明执看着桌子上的几杯凉白开一愣:“哪有茶水?”
解春潮憋着笑跟他解释:“白茶水就是白开水,叫着好听一点。”
桌子上一阵哄笑,方明执脸有点红,付过钱扶着解春潮出了小饭馆。
剩下的人又侃了起来,中间那个侃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俩,你们看着不面善吗?”
四周的人纷纷符合:“那个怀孕的小男孩那双眼不多见,挺像是解春潮。”
“对呀,那个大个子,不就是方明执吗?”
“怹们怎么会上咱们这种小地方来?”
“谁知道呢!哈哈哈您刚才还要卖方明执的票给解春潮呢!”
老头又羞又恼:“我哪儿说要把票卖给他了?我只是说有这种票,我不是让他别买吗?”他说完,在座的又是一阵哄笑。
车就停在附近,解春潮捧着煎饼果子,一边不亦乐乎地啃着,一边跟方明执讲刚才从小饭馆听过来的话:“据说一张票能卖一两万呢,我想去卖票。”
方明执知道他在瞎说八道,把他扶进车座后排,拿小毯子护好了他显得有些沉重的胎腹。
解春潮小口小口地咬着煎饼边:“我跟你说,我吃遍全宝京的煎饼果子,就这一家的味道最正,绝对不枉我们起这个大早。”
方明执坐在他旁边吃自己的那一份,他怕弄混了,要的也是和解春潮一样的不要香菜不要辣,他第一次买煎饼果子,没想到排队的人那么多,他怕解春潮站着腰累,就找了一家最近的小馆子让他进去等。
方明执从来没吃过煎饼果子,只觉得很新鲜,浅黄间着嫩白,细碎青葱镶嵌其中。咬碎芝麻,一股烫口的人间味道。
“好吃吗?”解春潮吃得两颊红扑扑的,偏着头问方明执。
方明执用手指蹭掉他嘴角的甜面酱:“你吃慢一点,喝水吗?”
解春潮吃得有点干,乖巧点头。他怀孕之后容易口渴,方明执无论开哪一辆车,都常备着一保温瓶的红糖水。
把解春潮喂饱了,方明执也没立即开车,搂着他给他掖了掖小毯子:“起这么早累不累?其实我给你买回去就行。”
解春潮振振有词地说:“煎饼的生命只有五分钟,出锅五分钟过了它就死了,我不吃死煎饼。”
方明执也就是说说,他不敢让解春潮离开他的视线太久,自然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他正准备掏出手机来,就被解春潮按住了。
解春潮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你不会让徐成把煎饼摊买回来吧?”
方明执有些困惑:“不行吗?”
解春潮简直有些无言以对,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他:“你刚才吃煎饼,吃出什么不一样的滋味来了吗?”
方明执说不上来,犹豫了半天说:“非常生活化。”
“对喽,”解春潮对他的悟性勉强满意:“你把它从它家里搬走,那个滋味就没有了。”
方明执想了想:“那我学吧,我刚才看了,我能学会。”
解春潮舒服地靠着他,揉了揉鼻尖:“明执,生日你想怎么过?”
解春潮知道方明执的生日宴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有方明执在身边,他就有底气,该吃吃该喝喝,心态一直挺稳当的。
方明执拥着他,耳鬓厮磨:“我当然只想和春潮一起过。”说着话却拿着手机,拉开飞行模式,在备忘录上飞快地打字。
解春潮会意,他知道方明执在防窃听,很配合地回答:“我累了,你让我眯一会儿。”实际上他却在看方明执打在手机上的字。
【生日宴的确只会邀请一些近亲,这次童桦特地从学校飞了回来,应该是我们已经引起了蜘狼的注意。他很谨慎,不会一下子就自己现身,而是事先把童桦送回来。
童桦虽然愚蠢,但是她很听话,什么事都会详细地汇报给蜘狼,又足够泼辣大胆,是蜘狼钳制我的重要工具。
这次生日宴,我要让童桦发挥她的最后一次作用。
童桦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努力刺探到她想要了解的情况,而且她很有可能会想方设法地破坏我们的关系,试图向蜘狼邀功。
蜘狼傲气,又爱惜羽毛,不会轻举妄动。童桦却脑子不大好,容易气急败坏,行事又幼稚冲动。我很难预测她的动作,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紧我。】
写完这一段,方明执抬头看解春潮,眼睛里在等待他的确认。
解春潮很坚定地冲着他点了点头,拍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方明执这才继续:【童桦的背后是童家。童家的实力看似雄厚,但是童桦却有个处处惹麻烦的二世祖爹,他私底下三天两头到我这来,仗着那点亲缘借钱添窟窿,不过粉饰太平。我把资金撤走,童家的高楼也就塌了。
童桦给蜘狼做了这么多年的爪牙,对我也了解的太多,不把她拔除,我心难安。】
解春潮和方明执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回忆起了前世的那一场绑架。由此说来,当时那种低劣又粗暴的方式的确不太像是蜘狼那种自视甚高的变态会采取的,反倒像是一个气急败坏又没什么创意的喽啰。
他拿过方明执的手机,很诚实地打下几个字:【我很害怕,但是我相信你。】
方明执握过解春潮的手,汗津津的有些凉,他耐心地替他搓着手,把他有点遮眼睛的刘海撩到耳后:“别怕,有我在呢。”
第66章 (二更)
方明执的生日宴没能像宝京群众预测的那样驻扎在金碧辉煌的七星酒店,而是挑了隐于宝山深处的八重樱别院。
别院是非常典型的合围日式结构,修整得很平滑的草丘上,错落着几棵别致的鸡爪枫。细碎的石子铺就蜿蜒的窄路,只能供一人行走。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院子里几步一樽的石灯却已经点上了,纤长的烛火摇曳其中。院内很安静,只有竹管不断向下落着水,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八重樱别院的老板伊藤先生是西京都人,中文说的不大流利,但是对方明执很尊敬。他知道今天是方明执的生日,特地提前了几天飞回西京都给他带了御守回来,据说是从一座很灵验的神社求到的。
小宴的时间还没到,伊藤先生正在偏厅招待方明执和解春潮,三个人都穿着羽织袴,只不过解春潮因为身体的缘故,穿得明显宽松舒适一些。
“方君,”伊藤先生把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白色纸袋双手捧给方明执:“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方明执神情很严肃地向伊藤道了谢,郑重接过纸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个粉红色的小布袋,布面上绣着一只圆头圆脑的白胖狐狸,袋口用一根五彩的编织绳掐着,旁边还坠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一摇就发出悦耳的细响。
解春潮月份大了不方便跪坐,是盘腿坐在坐垫上的。他没见过御守,好奇地偏头看方明执手里的小袋子:“好漂亮呀,护身符吗?”
伊藤很温和地跟他解释:“我回西京都,问方君有无所求,他就让我替他求了这个。我想他应该就是求给自己的爱人,今天果然有幸见到了您。你们很般配。”他说话慢慢的,口音有些生硬,但是他的谦和让人感到舒服。
解春潮有点迷糊地对伊藤点点头,他还是不知道这个画着胖狐狸的小袋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有些疑惑地看向方明执。
方明执把小袋子翻了个面,原来袋子的另一面上用金线绣着“安产”。
方明执侧身把御守挂在了解春潮腰上,再用羽织盖严了,护着他的腰向下捋了捋,一语双关:“今天晚上会有点辛苦,你要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是非常大男子的口气,解春潮却听出了他的紧张,他不是怕别的,他就是担心解春潮。
解春潮拍着他的手:“不舒服会跟你说。”
这时候一个侍女侧身站在门口,低声说了一句日语。
方明执看了一眼伊藤,向解春潮解释:“人到了。”
方明执自己先站起来,然后单膝跪着把手伸给解春潮。
解春潮很习以为常地搭着他的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行云流水地站了起来。为了解春潮走路方便,方明执特地给他定制的短袴,不至于被他自己踩到。
等解春潮站稳了,方明执也不急带他着走,反倒是很仔细地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才很小心地揽着他的腰慢慢朝外走。
解春潮穿不惯木屐,脚上还是方明执从家里给他带的软拖鞋。方明执怕他走在石子路上会硌脚,就和他并肩站在基廊上等人来。
先到的是方明执的爸妈,他们看见自己儿子,脸上要多平淡有多平淡,尤其是方母,比见到大街上的路人多不出几分亲热。
方父稍微主动一些,他半步落后于方母,递给方明执一个小巧的细绒匣子:“明执,二十四了,生日快乐。”他大约还想多说几句,但是方母稍稍将他乜了一眼,他就嗫嚅着把后头的话吞了。
方明执接了那盒子,拆也不拆,笑着说:“谢谢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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