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与撕心裂肺十分相近的感受，路小佳觉得他是秀逗了才想要来这么一回，可是他想记着，记着这一刻姬冰雁带给他的痛楚，在代表着姬冰雁的那一片温柔的颜色中填上一抹浓烈的色彩。似乎这样他能安心一些，能够分清他现在活着的是有姬冰雁的这个世界，能够忘却他在以前的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
路小佳的举动吓了姬冰雁一跳，等他反应过来，路小佳已经做完了蠢事。他不由得心疼：“你跟我赌气，为什么要跟你自己过不去？把你自己弄坏了你很高兴吗？快给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我没赌气。”路小佳按住姬冰雁，轻轻扭动腰肢，“我只是忽然觉得我给你的太少，要走的太多。”
“你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多少？”姬冰雁配合着路小佳的动作，拭去路小佳额上的冷汗，“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多少？你从来不知道，在马连河畔的那个小镇上，在你转过身替我遮挡风雪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你总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铁公鸡’，因为我确实根毛不拔。这根毛不拔的不是金银钱财，而是感情。我肯交的朋友其实很少，肯掏心掏肺的心上人更是没有。我整日笑着迎来送往，看着钱财越积越多，而属于我的那个人还芳踪杳杳，你知道那有多寂寞？我是奸商，付出了多少，定要翻倍的讨回来。我既认定了你，你便老老实实地认了，把一辈子，把以后的几辈子，都赔给我吧。”
“……好。”路小佳沉默良久，终是应了。姬冰雁兴许不知道这一个字背后有着怎样的意义，但路小佳明白，他是断了离开这里的念了。即使将来他能回去，他也不会动心了。他想自私一回，不去管应该尽孝的父母，不去管充满高科技的舒适生活，甚至不要健全的身体，只是和姬冰雁厮守在一起。或许他们在一起经历的风雨还不够多，今后会出现难以预期的磨难，但他认了。父母之间可以相亲相伴，电脑有辐射高科技有污染，而身体，姬冰雁总能治好他的吧？毕竟他的姬冰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从没有做不成的。
两人天为盖地为庐地荒唐了一回，虽然和以前相比，这次略嫌粗鲁，得到的快感远及不上往日，但路小佳心里却无比的满足，似乎经此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完全拥有姬冰雁的许可一般。
两人将一片狼藉收拾好了已近中午，路小佳趴在桌边看着姬冰雁写账册，嘴里絮絮叨叨不停：“我们回去以后还有七八笔账要讨……你要是喜欢小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迎雁和伴冰的彩礼已经收了，秋天就该出门子了……”
一句接一句没有丝毫逻辑可言，姬冰雁却不打断，安安静静地听着，笔下字字虬劲有力。
无花抱着一抱三七从药仓门前走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阳光从药仓的门口射进去，照在尘埃上，像是惊起了几多旧梦，而那两个人陪着对方坐在这一片琐碎的物什中，细数流年。
无花不知怎的，觉得自己的心底温暖起来。
61山庄（一）
日子一晃已过去一月,这日,有个熟人找上了门。
路小佳从后山练剑回来,就看到司空摘星坐在桌边喝豆腐脑，不由打趣道：“死猴精不去山上吃桃子，来这里吃豆腐做什么？莫不是你也病了,要我们叶神医扎上两针不成？”
司空摘星道：“我没病，是有只小鸡有病。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去招惹西门吹雪，现在好了,成了死人了。我这是替他来叶大夫这里求一求，看看叶大夫能不能妙手回春，把那只死鸡救活。”
“行了行了，”路小佳坐到司空摘星旁边,压低声音道，“左右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你老实告诉我，6小鸡现在怎么样了？当初他非得混进……唔。”
话没说完，就被司空摘星塞了个包子。司空摘星闹心地看着路小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将声音凝成一线送进路小佳的耳里：“祖宗，你是哪里来的魔星哦，你以为你压低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了吗？还没有外人，好大一只无花坐在你对面你看不见吗？6小鸡就算没死，你这大嘴巴一漏风，也叫你害死了。”
“……”路小佳无话可说，恨恨的咬了一口包子。
无花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们，给路小佳递了杯茶，拍了拍路小佳的背，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你急的，就这么饿？饿死了不是正好去找那只小鸡吗？说起来，我今天去采草药的时候，还有人邀我也变做个死人，挤进死人堆里去呢。”
“那你怎么不去？”路小佳转了转眼珠，想到无花说的可能是幽灵山庄的邀请，便问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当个活人，谁愿意去死呢？何况……”无花定定地看着路小佳，似是出了神，竟不再继续说下去。
“何况什么？”路小佳被看得莫名其妙。
“何况多少心机不都尽是虚妄？就算是那个尽是死人的地方，你们不也打进去了？路小佳，你实在是太没心机，就算你说了半句话，我也能把里面的意思猜个十成十。”
“……”路小佳咬包子不解气，习惯性地拿出花生来咔擦咔擦。
“你也莫气，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无花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们让我恢复武功，放我离开，我帮你们对付幽灵山庄。”
他终是说出了那个被称作死人堆的地方。
“恢复武功？放你离开？傻子都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这只老虎要不是因为被拔了牙齿，会乖乖吃素？”叶天士在一边一根一根地擦拭着银针，讽刺道。
“你们放了我，我便会回扶桑，娶个普通的女子做妻子，弹弹琴，下下棋，从此和中原再无往来，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你们不放我，却也要小心我会告诉老刀把子6小凤的目的，让他真的变成一只死小鸡。我想，你们不会怀疑我传出消息的能力吧？”
“我们现在弄死你，便什么麻烦都没了。”司空摘星去拿路小佳的花生，被路小佳拍了一巴掌，讪讪地收回了手，道。
“那你们便弄死我吧。”无花嘴角一勾，“你们自诩正道侠士，却连改过的机会也不给一个想要向善的人？”
“你会向善，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司空摘星摇摇手，“无花，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叶大夫这里吧，别再打什么歪主意。6小凤和楚留香都心软，不杀人，不代表我们个个是好相与的。”
“没有我帮忙，你们不行。”无花毫不介意司空摘星恶劣的态度，“老刀把子找来给手下易容的人是狗郎君，你们不熟悉他的易容路数，画出来的人根本瞒不过老刀把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悄悄替换掉老刀把子的人？”司空摘星顿生警惕，他们当初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极为机密，仅有几个人了解全部计划，而易容替换这件事，更是6小凤进了幽灵山庄后巧遇狗郎君才临时添加的决策。
“当然因为……狗郎君是无花公子的人吧？”姬冰雁凝眉深思，“传说狗郎君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能把自己化作条狗而别人毫无所觉，可中原武林并没有这种功夫。扶桑乃海外之地，料想和我们所知的武功不同。”
“不愧是姬老板。”无花拍拍手，“狗郎君的确是我的人，我本心怀天下，希望这中原武林尽为我所有，自然不会放过幽灵山庄这个劲敌。说来白云苍狗，世事无常，过去我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我会甘心放弃那些野心报复，汲汲一生的。”
“其实……我觉得你变了。”路小佳擦掉手上的花生皮，“你身上那些冷冽刺人的感觉越来越淡了，每次和你一起在后山采药，你既风趣，又懂得照顾人，简直不像我所知道的那个无花了。”
“我风趣，照顾人，只因那个人是你。”无花淡淡漾开一个笑，眉眼间一片安然，真是浊世佳公子，惑人的风致再无第二人可以比肩。
路小佳莫名其妙的脸就红了。
“虽说你很傻，但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无花没有揶揄路小佳通红的脸蛋，而是继续说道，“你和姬冰雁，让我很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路小佳偷偷地瞟了姬冰雁两眼，心底漫出一丝甜蜜，任谁发现自己的感情被人欣羡都会感到幸福的，“你也可以找个喜欢你的人，一起过日子啊。你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到？”
“的确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无花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的艳阳，“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她们。姬冰雁看着你的那种眼神，一看就是看心上人的那种，带着柔情蜜意，我却从来不知道我该把自己的这种眼神用在谁的身上。”
他的身上忽然笼上一层寂寞，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你总会遇到那个人的。”最后还是姬冰雁打破了沉寂，“不过你可不能打姬夫人的主意。”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些笑意，听那意思竟是和无花亲近了些。
“他都被你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我还打什么主意。”无花故作无奈的答道，与姬冰雁相视而笑。
“你们这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吗？”路小佳一时满头黑线。聪明的人就是麻烦，脑袋里的沟回都比普通人的扭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