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直说吧,为何这么急着让我们成亲。”曲无容冷笑。
“我……”路小佳张了张嘴,脸慢慢红了,“我想借着你们的由头和姬冰雁成亲。”
路小佳迫不得已之下,开始拉大旗作虎皮,力图不惜一切代价让中原一点红点头。他垂下眼眸,道:“你们知道的,姬冰雁是个江湖人,更是个商人。我们两个本心里想在兰州老老实实过日子,并不愿意掺合武林是非,可商人绝少有娶男妻的先例,我想让你俩在我家办婚宴,在家里挂挂红,我俩和你俩一起拜堂,就没那么突兀了。”
他说着,眼底含着期冀看向那两个人:“我刚刚说迟则生变,其实是因为我害怕姬冰雁会嫌弃我,就算他对我保证一千遍,我也不踏实。”
路小佳举了举仍绑着绷带的手腕,让曲无容想起究竟是因为谁他才会不停地陷入危机。
曲无容本就是女子,且是已经二十几岁过了适婚年龄的女子,对于恨嫁之情颇为感同身受。她对路小佳的话本将信将疑,看到路小佳的伤处,便再也不能反对。她最怕欠人人情,偏偏欠路小佳的人情欠的相当大。中原一点红不太懂成亲的弯弯绕绕,可他也怕欠人人情,曲无容欠的就相当于他欠的。
于是两人俱都默不作声了。
路小佳心中得意:看看,小爷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嘛,成功激起了他俩的同情之心。若他知道他的一番废话全然没有效用,只是用手上的伤成功要挟了那两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的婚事就那么敲定了。
“这样说来,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件事,”路小佳喝了口水,润了润喉,“那就是无花要怎么处理。”
“送交官府啊。”楚留香说得理所应当。
路小佳抽了抽嘴角:“官府有用还要江湖干嘛?你信不信你前脚把无花扔进去,后脚无花就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官府的那些饭桶能是‘妙僧’的对手吗?”
“废了他的武功再送交官府?”楚留香沉吟道。
路小佳恨铁不成钢,几乎想要拍一拍楚留香的脑袋:“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亏你还和无花做过朋友。你废了他不是让他任人鱼肉吗?你可知牢里有多黑暗。”
“那你说怎么办?”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交给我吧。”姬冰雁忽然开口道。
“啊?”楚留香不解。
“今次出了沙漠,我要带小佳去找神医‘金针渡危’叶天士。我听闻他从不轻易给人医治,除非那人症状新奇或者求医者带着他看得上的东西。无花是扶桑人,知晓很多秘术,且石观音青春常驻的秘密他大概也知道一二,用他交换,叶天士肯定能对小佳的病情上心。”
“真是好算计。”楚留香瞠目结舌,“我若是有你一半的头脑,也不会被琵琶公主打了。”
姬冰雁嗤笑:“你被打是因为好色,不是因为没脑子。”
“……”楚留香默默蹂躏自己的鼻子。
商定好了先去找黑珍珠的那个部落,然后帮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办喜事的计划,几个人各自回帐篷收拾东西。
姬冰雁回到帐篷里,便问路小佳:“你刚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一定要让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在兰州成亲?”
路小佳大演苦情戏,就算能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姬冰雁的眼睛。昨天还心满意足地和自己滚床单的人第二天就可怜兮兮地表示了对这份感情的不信任,没鬼才怪。何况刚刚路小佳的表现和平日里的样子太违和了。无论是脸红的速度还是泪盈于睫时的诱人程度,都和姬冰雁所知的相差甚远。
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成亲?当然是为了你呀。路小佳有苦难言,只能道:“因为我也是杀手,知道杀手碰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有多么不易。难得中原一点红动了心,我便想帮他们一把。你若是舍不得办喜事的钱,直接从我的月例里扣便是,我给你做三五十年的工,总归能还上的。”
他讲着歪理,直接把姬冰雁气笑了:“我在你眼里真就是根毛不拔的铁公鸡啊?”
“不!”路小佳见姬冰雁笑了,一把抱住姬冰雁的脖子,小脸上摆的都是骄傲,“你在我眼里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真汉子!”
“哼。”姬冰雁刮了一下路小佳的鼻子,被这番话安抚得心中熨帖,顺势在路小佳唇上偷了个香。
两人又说了会儿情话,才在楚留香的催促下出了帐篷,上了沙漠船向石观音的石峰群行进。
那些鹰都是识途的老鸟,楚留香甩了几下鞭子,它们便振翅飞起,直奔目的地。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才隐约见到那石峰群。楚留香赶忙让船停下来,几个人下船去寻找黑珍珠的那个部落。
他们从石峰群外向东搜索了几公里,果然见到十几个简易的帐篷,帐篷外的空地上似有炊烟升起。偶有风过,还能听到细微的驼铃声。
他们走到那些帐篷前,正巧有几个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那几个人显然不是中原人,眼睛锐利,眸色浅淡,颧骨高耸,肤色黝黑,衣饰也具有鲜明的外族特色。
楚留香拍了拍姬冰雁的后背,示意姬冰雁上前搭话,毕竟他们之中除了姬冰雁,谁也不会沙漠中牧民的语言。
岂料未等姬冰雁上前,那些人中的一个先开了口:“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这里做什么?”
他说的是中原话,虽然有些翘舌音发得不准,但总体来说已经达到了正常沟通交流的标准。
姬冰雁道:“我们是中原武林人士,受黑珍珠的邀请来此寻找三位友人。不知各位是否知情?”
“你就是楚留香楚香帅?”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姬冰雁。
“我并不是,他是。”姬冰雁并未因那人肆意的目光恼火。他顺手一指楚留香,道,“想来黑珍珠盼望楚留香已久,劳烦这位大哥回禀一下,就说楚香帅已如约前来。”
那人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又对楚留香道:“你才是楚香帅?”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是。”
“原来小王爷喜欢这样的男子。”那人点点头,似是对楚留香还算满意。
“你说什么?”楚留香石化了。难道他喜欢男人的谣言已经传得连这些朴实的牧民都知道了不成?
“你耳朵不好使?”那人重又审视起楚留香来,“要真是这样,咱们可要向王爷报备一声,让小王爷慎重考虑和你的亲事。”
52幽灵(二)
眼见着楚留香的脸色已经黑逾锅底,姬冰雁好心提醒道:“不知这位小王爷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人一愣:“咱家小王爷自然是女子,只不过王爷和王妃只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当男孩子养罢了。莫非香帅并不知道?”
“呃……”楚留香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
“香帅来找小王爷,小王爷要是还在咱们部落里,不知会有多么高兴。可惜她带着那三个漂亮的女娃娃入关去了。”那大汉道。
“小王爷明明留信让在下前来,如今又入关,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楚留香皱起眉头。
“这我们这些大老粗就不知道了,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个和香帅有关的传闻让她们非常介意,便急急入关去探查实情了。”
“传闻……”路小佳眼珠子转了转,和姬冰雁对视一眼,彼此了然于心。除了楚香帅喜好男色这种传闻,还有什么传闻能让女子放弃难得的与心上人见面的机会,远赴中原?
楚留香看着路小佳和姬冰雁狭促的表情,不禁苦笑:“既是如此,那我回去找她们便是,至少要和她们解释清楚。老姬啊老姬,你这张嘴从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与其埋怨我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解释。”姬冰雁道,“我看你这辈子是理不清女人的烂账了。既然蓉蓉她们的下落已经打探到了,我们便启程回兰州吧。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去,很多放出去的账要收回来,更重要的是,小佳的伤还要去找叶天士。”
“香帅这便要走了吗?要是小王爷知道我们款待不周肯定要生气的。帐中有烤肉和羊奶酒,不知香帅能不能赏个脸和咱们这些老粗畅饮一番?”那大汉连忙挽留道。
“比起各位的款待,我想小王爷更乐意亲自和楚留香把酒言欢,我们就此别过。”姬冰雁道。
他们和那些外族人告了别,回到沙漠船上。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在船上守着无花等着他们。
姬冰雁辨认了一下出沙漠的方向,楚留香便甩起鞭子,将一干鸷鹰驱赶向那个方向。所幸那些老鹰久经训练,只要指挥得当,还是很听话的。一行人舒舒服服地坐在船里回程,远比当初进沙漠时顺利安逸得多。
眼见着红日偏西,金灿灿的沙漠被他们一点一点抛在了后面,路小佳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记诵过的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的确有这样的气魄,它能让人们爱极了它的神秘和富有,亦能让人们恨极了它的多变和吝啬。
接下来船行一夜,他们在天色刚刚破晓的时候到了沙漠边缘,又用轻身的功夫一路急行,回到兰州姬家大宅的时候,正赶上吃早饭。迎雁和伴冰看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赶忙招呼其他仆从烧水煮茶,伺候起来。她俩一一和楚留香等客人见过礼,看到被捆成粽子的无花时,不约而同地脸红了一下。姬冰雁告诫过她们不许打无花的主意后,便和路小佳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