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唐怀瑾造成了这么惨烈的事故,可以想见,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但这一回,钟奕觉得:不够。
池珺那么痛。
他想要呼吸,可连呼吸都要牵扯伤处。他低低的、难忍的喘息声萦绕在钟奕耳边,成了钟奕的梦魇,也激化了钟奕心中的恶魔。
他忍不住想:如果我从前狠心一些呢?我明明知道,打蛇不死反成仇……就为了一些可笑的良知、毫无用处的“底线”,就让池珺变成这样?
如果不止是监视唐怀瑾,而是做了很多,让他不能、也没有机会回国——
会不会这个时候,他已经和池珺到了池容身边。自己坐在旁侧,看池珺与爷爷下棋,再转头看来,对自己露出一个温甜的笑容?
他站在那里,面对医生。听医生礼节性地安慰“家属”,说:“不过如果恢复得好,也不一定。”
钟奕艰难地闭眼、睁眼。
他“嗯”一声,抬手,接过同意书,签字。
池珺是他的……是他重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让池珺痛的人——一定、一定要比他再痛千倍百倍!
电光石火间,钟奕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等把笔递回医生,他转头看方源,嗓音低沉、温和,说:“小方,你刚刚问我什么?”
方源喉结又是一滚。这一回,明明钟奕语气平和,没有了方才那样莫名的压力感,但方源却更觉得可怕。
像是一座火山。
岩浆在地面下翻滚、几欲喷薄,又被暂且掩盖着安宁的表面之下。
他说:“没、没什么……”深呼吸。
算是看明白了。连手术同意书都能签字,其他方面的授权,当然更不在话下。
方源迅速调整思绪,回答:“在小池总办公室的保险箱里。但我不知道密码。”
钟奕一顿,说:“没事,我……大概知道。”
……
……
车祸后的第七个小时,急救室的红灯终于黯淡。池珺被推出来。
他闭着眼,脸上是呼吸罩,仍在昏迷。而钟奕看着这一幕,深深地呼吸,问起医生,这时是否方便转院。
果不其然被否定。
池珺情况太糟糕了,如今只不过是堪堪清理了腹腔的血液,对受损器脏尽力修复,还有对骨折处的固定……他经不起折腾。
钟奕只能眼睁睁看爱人被推进ICU。
隔着一层玻璃,见池珺身上被插上很多管子。
他沉默。片刻后,问医生:“他多久可以醒来?”
医生:“明天,或者后天。”带着庆幸,“没有伤到大脑,这是万幸……但即便醒来了,身体要康复,也要很久。”
钟奕喃喃说:“这就够了。”
他想:只要你还能在我身边——不,只要你还能好好活着。
这就够了。
第171章 二选一
在等池珺出来的时间,钟奕已经与方源一起,联系了所有明确站在己方的盛源股东。态度不定的慎伟茂被留到最后。
他们做这些事,张媛则联络芭蕉的舆情部门,开始监控网络动向,不让舆论超出控制太多。
等池珺进了ICU,已是深夜。张媛叫了外卖,带着三罐咖啡。她和方源都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反倒是钟奕。他抽出心神,拉开咖啡,抿一口,对两位助理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张媛和方源对视一眼:说不累,肯定不可能。但这一波能和老板一起扛过去,未来就是前途无量。他们原本就是钟奕、池珺的心腹,这种时候,当然要共同进退。
钟奕看出两人的态度。
他手指捏在咖啡罐上,铝制的罐身微微凹陷,淡淡道:“张媛,我大概会有一个月不在芭蕉,所有事线上联系。有要签字的东西,来盛源找我。”
两人一凛。
张媛回答:“好的,钟总。”
以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来看,有小池总全面授权,丛女士多半也会出手相助。加上先前听说的,钟奕曾在京市分公司那边做过很长时间项目。至少扛过下周董事会,并不算难。但钟奕要做的,显然不止这些。
他是想直接把盛源捏在手里,不容他人染指。
钟奕略带疲惫,说:“好了。我去隔壁酒店住一晚,明天,”这时候,就又要说到保镖,“何哥、郭哥,你们先休养,不要着急返岗。让其他人跟我,还是要去一趟老爷子那边。”
一顿,“小池总这里,留人看住。”虽然医院监控严密,但幕后之人显然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不知还会做出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钟奕再不愿意出一点差错。
“今天的事,”钟奕对保镖们说,“不能全怪你们,但你们内部应该也有条例。”让主顾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被解职,还是其他,定有惩处措施。
但眼下情势如此,要说换人,钟奕同样不能安心。还是先让他们跟着。
“……唐怀瑾那个疯子,”钟奕停一停,眼神冷漠,“在看守所,给他一点‘特殊照顾’吧。”
能建起一家安保公司,背后要打点的关系、经营的人脉,都不止是明面上那么“干净”。
钟奕对此心知肚明,亦听过几句若有若无的暗示。
他此前不曾打算利用。可现在,池珺昏迷不醒,钟奕的心态截然不同。
保镖闻言,相互看看,由预订休假的领头何哥出声应下。
他们内部也有打赌,觉得大环境如此,钟奕这样有原则的主顾实在不多。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钟奕迟早也得破戒。
果然,到今天,钟奕终于踩上那条线。
但平心而论,自己的枕边人在急救室里抢救几个小时,再不报复,就是圣人了。
钟奕理一理思绪,觉得暂时没什么其他事要交代。
从现场情况看,唐怀瑾多半无法逃脱一个“故意杀人罪”。
只要不再横生枝节。
钟奕垂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易拉罐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听到“哐啷”一声。
这是七月末尾,海城的伏天,最热的时候。
但在场诸人,都只觉得心里发冷。
钟奕思绪转动。
其实他隐约知道,刘芳先前宣判时,池珺从中……嗯,做了点什么。
到现在,他也要做一样的事:从法官选择,到检方律师、辩方律师的选择。唐怀瑾会在审讯阶段经历漫长的折磨,然后迎来一个死刑宣判。
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但这还不够。
唐怀瑾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事,说明他原本就心存死志。可找他来的人,仍在幕后,想要享受这份血腥的果实。
这怎么行?
……
……
夜里,钟奕进了酒店房间、打开灯,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头晕、恶心感仍未消弭。只是先前这些生理上的不适,都被意志力暂时压了下去。
到现在,一切卷土重来。
难受,却还能忍。
他在盥洗室里,面向镜子,见到自己身上干涸的血迹。衣服成了皱巴巴一团,再看不出原先的价值。
钟奕想:明天去老爷子那边,得要换一身干净衣服。
现在太晚,天亮之后让人去买。
拧开水龙头,凉水透过指缝,像是把血液的温度都降下来。钟奕高强度运作整整七个小时的大脑慢慢放松,明白自己应该休息、必须休息。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一周、一个月里,应付各种大事小事。
“他”大费周章,对池珺做这些,不顾一点血缘亲情,无非是为了那些利益——对,还能是谁?和池珺有冲突的、能接触到池容身边人的,还能有谁?!
越是如此,钟奕就越要把一切抢到自己手上。池北杨注定要在下周董事会上出局。至于其他,或许幕后之人——池北杨、池铭,二选一,或者两者皆有——确实有把握,觉得唐怀瑾会安然赴死。
很难说。
他放了一满洗手池水,俯下身,脸埋进去。冰凉的水,在这会儿,有效地舒缓了大脑的胀痛。可他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车里时,血顺着额角蜿蜒流下的池珺。
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叫他:“钟奕……”
说:“别动,我……好痛。”
钟奕猛然从水里抬头。
他头发湿淋淋的,这会儿低落,打湿了衣服。水珠沾在脸颊上,染上皮肤的温度。
他痛苦地、清醒地想:我要撑住。
想:唐怀瑾……如果池珺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那他手上,的确能有一张王牌。
……
……
到第二天,钟奕按照计划,清早出门。换上保镖买来的衣服,再度前往郊区。
他和丛兰通过气,知道昨天覃叔情急之下,说出一个小小谎言。但当时覃叔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不晓得肇事者是有备而来,只当是纯粹意外。
更不知道,池珺的伤势有多重,之后几个月时间,都无法撑出一个“无恙”的假象。
他的谎言,注定不能维持太久。
既然如此,不如实话实说。只是说的时候,仍要照顾老爷子的心情。
钟奕到前,丛兰已有几次欲言又止、诸多铺垫。老爷子结合儿媳昨天下午匆匆赶来后的所作所为,心中浮想联翩。的确,丛兰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探望”,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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