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开学,比起往常的忙碌,这一回,唐怀瑜觉得轻松:回到家里,就有妈妈做好的饭菜。是家的味道,她啃起大部头来,也觉得有动力。
上了餐桌,当然要闲话家常。谢玲前些年刻苦提升自己,除去必要的社交礼仪,对英语也有涉猎,能讲日常对话。但要说在陌生国度出门买菜,还是让她心里发慌。唐怀瑜陪妈妈去了两次中国超市,谢玲慢慢安心,推女儿好好学习,说自己能行。
唐怀瑜颇不放心。
但谢玲一再打包票,她便觉得:还是要相信妈妈。
事实证明,为了女儿,谢玲的确能咬咬牙、努力适应环境。到现在,不用唐怀瑜教,也能大着胆子,向外国人问路。如今做出一桌菜,再听女儿讲讲学校里的事:大多数时候,唐怀瑜要边讲便解释。但谢玲能耐心听,唐怀瑜也能耐心讲。母女间气氛和睦,与国内唐德与唐怀瑾间的黑云压城大有不同。
说着说着,话题跑偏。谢玲有点伤感:“来前翻照片,看到我和你爸刚结婚的时候,一大家子合影。也没想到,后来能闹成那样。”
唐怀瑜想了想,说:“妈,仔细讲讲呗?”
谢玲道:“也没什么。咱家现在,和你爸那边都不往来。我家嘛,你姥姥姥爷又去的早。”想一想,惆怅,“你姥爷个子特别高,那个年代,快一米九了。我小时候总被他架在肩上,觉得要飞起来。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娱乐。可他连我结婚都没看到。”有点难过。
父母去世,头三年,要郑重祭拜。到后面,只有清明回去,扫扫墓、说说话。再往后,唐德家里的亲戚太过分,于是唐德夫妇不胜其烦,不愿多回家乡。转眼到了今天。
唐怀瑜小小地“哇”了声,“这样啊。”
谢玲:“我小时候啊,哪家都吃不饱。家里一块油擦子,能从过年用到腊月。每次做饭,就在锅里一抹,算是沾沾味儿。但你姥爷勤快,经常出去做工,回来的时候,就给我带点小零嘴。”算是最幸福的时候。
唐怀瑾单手撑着下巴,觉得:“姥爷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一定很欣慰。”
谢玲笑一笑,给女儿夹菜。又很庆幸,还好自己跟女儿出来了。眼见怀瑜的状态越来越好,唯一的遗憾,就是那挨千刀的凶手不早点落网。
……
……
等待鉴定结果出来的三天,唐德坐立不安,睡也睡不好。总做噩梦,回到当年的医院。眼前一片白,到处都是步伐匆匆的医生护士。自己抱着两个孩子,可一转眼,怀里就只剩一个怀瑜。他举目四顾,人群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挤。好不容易,见到人抱着怀瑾往外走,但他要赶过去,却始终挤不开身侧的人。
这样焦急地跺脚,想要把怀瑜暂且交给某个医生,自己前去追凶。偏偏那个“医生”抬头,又长了张那晚酒店怀瑜房间里畜生的脸,带着狞笑,问唐德:“唐先生,您真的要把令媛交给我?”
唐德一个激灵,醒来,大口喘气。
然后睁眼至天明。
相比之下,钟奕的状态好到出奇。
他照常上班、下班。还有加班。
池珺知道警方与钟奕接触的全程经过。等专案组成员带着证物袋离开,他到底有点不放心,问钟奕:“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钟奕想了想,回答:“的确没有。”停顿一下,解释,“我真的……对‘父母’这种角色,没什么期许。”很坦荡地看着池珺。
池珺打量他片刻,放心下来,“嗯,没事就好。”
没有过多追问。
如果钟奕在意亲情,他或许还要考虑一下,等鉴定结果出来,钟奕与唐家人要如何相处、自己又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唐德夫妇。
但钟奕既然并不关心,俨然将“父母”角色看作陌路人,池珺便尊重他的选择。
说到底,他只是在意钟奕其人。至于对钟奕的老师、钟奕的血缘亲人——这都是“附带条件”。钟奕是什么态度,他就会是什么态度。
会对钟奕在意的人上心关照,却不会越俎代庖,以“为钟奕好”的名义,干涉爱人的选择。
两人花了几句话时间,达成共识。
至于鉴定结果,池珺也不像唐德那样自欺欺人。
出生证明上有什么信息,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接生医院罢了。
又是同一天出生。
还有唐怀瑾、钟奕,再加上唐家夫妇的容貌。
先前不知道一些前置条件,可以觉得钟奕与唐怀瑜的眉眼相似是巧合。
但警方都把证据明晃晃摆出来了,还能有什么答案?
池珺可以这样想,唐德却不能。
三天时间,唐怀瑾看着唐德一步步憔悴。顶着人家儿子的身份,将来要继承人家的家业,当然不能表现得太冷心冷情。他关切,主动询问:“爸,你这两天是睡不好吗?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
唐德看着他,心想:可这是我和玲玲花了二十四年,养大的儿子。
他矛盾万分、期待一个答案,又恐惧一个答案。
隐瞒着在外的妻女,一个人承担一切。
待会儿就要去警局,听一个答案。
唐德深呼吸,说:“不用。”
第135章 中元节番外
接七夕番外(上)/前世
起先,钟奕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开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眼前是夜色与灯火。路灯向前绵延,如一条长龙,卧在海城。
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又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接池珺。
池珺从京市回来。
胜败在此一举。
……
……
他记得火光,爆裂声,与男人惊慌失措的讲话声。
再睁眼,仍然在车上。
像是忘记了什么,只知道握着方向盘。身侧是空寂的道路,像是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而他甚至不觉得寂寞,只想着:啊,我要去接池珺。
这样循环往复。
他慢慢有了更多记忆、更多念头。想起那个货车司机讲电话时,对面的男声从何而来。
最先是记不起的。奈何同样的场景,看过千八百次,别说唐怀瑾的嗓音了,他连货车司机袖口有几道褶皱都记得。
有时候,钟奕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被困在这死亡的轮回中,不是没有想要摆脱的时候。他尝试在货车开来时往另一边打方向盘、尝试加速避开货车,甚至干脆逆行,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疾驰。
可他会慢慢失去意识。再醒来,眼前仍然是那条灯火长龙。
于是钟奕想:我已经疯了。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过了多久。
忽然有一次——最先的时候,他还会记次数。可到后面,他意兴阑珊,明白自己不可能挣脱一切,便也顺水推舟。他在车上,懒得踩方向盘,总归这场梦魇背后那只无形的手会做完一切。他慢慢想着自己大学以来做过的所有事,整理着回忆,找出自己原本能做得更好的地方。更往后一点,他勉勉强强,翻出自己脑海深处的象棋规则,自己与自己对弈。
原本就不擅长,这会儿自己对付自己,更是下得乱七八糟。
钟奕饶有兴趣地尝试扩宽脑内世界。他不能更无聊了,闲着也是闲着。
而在他觉得“就这样过下去吧”的时候,忽然有一滴雨,落在他手上。
钟奕一怔。
他抬头看天空,见到渐渐密布的阴云。身侧是一片墓碑,而他站在一个墓碑旁。
钟奕花了半秒钟,反应过来:我……换地方了?
怎么说呢。
就很新奇。
他转头看墓碑,在上面见到自己的名字、照片。照片还是证件照,没记错的话,是入职盛源、办手续那天照的。看看时间——哦,看不到。
只有他自己的生卒年月。
钟奕垂下眼,抬手,在那几个数字上面轻轻抚摸。
而他的手指透过照片、穿过石碑。
钟奕闭上眼:哦,我死了。
死了许久、许久。
他再转头,看着前方。
是——
池珺?
……
……
他听池珺说:“唐怀瑾的宣判下来了,死刑。”
他看着池珺点燃一根烟。烟雾渺渺,按说自己此刻该无知无觉。但钟奕嗅到一点薄荷味。
他诧异,走——不对,是飘上前——试着抬手,想要碰一碰池珺。
没有碰到。
手依然穿了过去。
钟奕收回手,并不意外。
但他尝着那点薄荷味,觉得恍若隔世。已经太久、太久,他被困在车里的一小方天地,不知今夕何夕。
钟奕听池珺讲了很多话,慢慢明白,原来如今已经是三年后。他看着池珺的眉眼,不过三年,他面上就像多了很多寒霜。鬓角也有了点细微的白。
即便如此,他的眉眼仍然和年轻时一样出色、好看。钟奕忽然想到:他也三十岁了,或许已经结婚。
他想:不知道弟妹会是什么样。
然后听池珺说:“改天再来看你。”
烟熄灭了,再没有薄荷味。雨滴又落下来,这一回,沾上池珺的发。有人过来,给池珺打伞,叫他“池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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