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旭得了馆长消息,亲自杀过来,气势汹汹地问罪,本来说好今晚可以复工继续的搭建工作,也全被按下了。
关锦心不敢正面引起冲突,只好从旁劝解,但陶旭坚持不肯,甚至惊动了商元白。
唐绍听完这段前情,只觉得整个脑袋问问作响,把头搁在车座靠枕上,闭着眼睛揉按着眉心。
“这事不正常,”他疲倦地说,“搭建还没开始就在博物馆正门闹,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医院这里按下了家里人,来博物馆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专门闹事的吗?”
唐绍能想到的,关锦心没道理想不到,她告诉唐绍:“我一来就拍了领头几个人的照片让人去查了,并不是职业闹事的人。”
这结果让唐绍的头更加疼了,他烦躁地发出无意义的抱怨声,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锦心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绍被这一句话刺得生疼,明知关锦心是好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半晌,倒是关锦心先开了口:“你要是‘身体不适’可以不急着过来,反正今晚是不会继续搭建的,你不来我也能应付。”
这话体贴地帮他借口都已经想好了,唐绍忍不住觉得心口热,可是他也没办法告诉关锦心,他更加不想回那个家。
“没事,我马上就要到了。”说这话,周诚已经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博物馆的台阶前了。
唐绍下车前让周诚直接回去了,他晚上自己能打车,周诚看了他一眼没答应,唐绍也实在没力气再争辩,扭头拾级而上。
穿过黑黢黢的正厅,沿着工作人员通道走到办公区域,路上可以看到停工的搭建场地,唐绍颇觉烦躁,扭过脸去不看。
等到走到会议室门口,一推开门便被嘈杂的声浪震了一下。
20个座的中等会议室眼下塞进了三十多个人,各个大着嗓门在喧哗,混作一团,声浪里根本分辨不出有效的信息。
唐绍紧紧皱着眉头在人群里寻找,扫了一圈才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商元白和陶旭,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以及关锦心和他的市场总监也陪坐在一旁。
他们也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唐绍,赶在人群涌向新进门的唐绍之前,商元白、陶旭和关锦心三个人带着唐绍一道冲出了会议室。
“唐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商元白皮笑肉不笑,说话阴阳怪气。
唐绍心里慢吞吞地反应:商元白这是憋了气了,看来“亲民”这件事说得好听,做起来吃力。和泥腿子们挤在一个会议室里,够这位大老爷搓火的。
“有事说事,不要阴阳怪气,我接了电话就赶来了。”他今天,好脾气实在欠奉,便忍不住怼了回去。
这一句话叫陶旭急眼了,失了风度大叫:“你这是什么态度?明明是你们惹出来的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我,商大哥都陪在这里替你们了事,你人影不见还这么理直气壮?”
“是你把你的‘商大哥’拖出来的,”唐绍一点不留情面,“这难道还要怪我吗?”
“唐绍!你!”陶旭被他这句话噎得够呛,瞪着眼睛怒视他。
眼看真的要吵起来了,关锦心不得不出声打断。
“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怎么解决问题吧。”
唐绍深吸了一口气,勉勉强强把心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暂且粗糙地打包收拾了起来。
第32章
“目前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唐绍问的是关锦心,他怕看陶旭的脸色又要搓火。
关锦心皱了眉,也很为难的样子。
“聪明得很,不肯提要求,一个劲地讲大道理呢。”
一看就是要敲诈的样子。
陶旭冷冷地哼了一声,问他:“你看怎么办吧。现在是晚上倒还好,闹到明天开馆怎么办?”
唐绍瞥了他一眼,不说话,闭着眼睛想了想,朝商元白看了过去。
“你摸过领头几个人的底吗?”他问商元白。
其实关锦心已经查过了,但一方面她不是系统里的人,路子不如商元白通达,另一方面唐绍也想探探商元白的态度,看看他愿不愿意帮忙。
商元白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问他:“我怎么查?”
唐绍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就沉了沉。商元白大概是明知故问和他兜圈圈把他当猴耍着玩,等他去求呢,但他今天就是没这个力气跟他玩,心里一转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行,你没办法查,那就当我没问,”唐绍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指指关锦心,对陶旭和商元白说,“我和她私下聊聊。”说着就拉走了关锦心。
两个人找了个避人的角落,唐绍就说:“你先找财务核算一下目前支出的成本,报个数字给我。然后你找安保公司的人来,不说要把这群人控制住,起码拦起来不能再闹了,最好是能换个地方谈事情。找法务和承包商,一起来磨,提出要求就答应,不计代价先把事情解决,回头盯着承建的要钱去。”
关锦心一边听他说一边就开始操作了起来,她做事逻辑清晰、传达精准,几乎唐绍刚刚交代完没多久,她就已经一一布置下去了。
唐绍看着关锦心手指翻飞,心里有点庆幸,这么鸡飞狗跳的时候有个稳得住的特助是多幸运的事啊!
不到10分钟,关锦心就报了个数字给唐绍,跟他说:“这是粗略的预估成本,精准的数字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报给你。”
唐绍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跟关锦心说:“做个方案吧,要开股东会。”
他不打算继续勉强和陶旭死磕这个博物馆了,备用方案里有一家老洋房改造的浸入式剧院,风格也是合适的,但是因为场地大小的限制,当时没有被考虑,现在也不得不屈就了。
关锦心显然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唐绍的意思,不过这一次她就没有那么高效地执行了,反而停下了手里的沟通,直直地看向唐绍。
“你怎么了?”
唐绍看着关锦心,一时无语,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关锦心的敏锐和直白敢问。他张不开嘴说没事,但他更张不开嘴说明白出了什么事,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关锦心。
“你对你自己的设计从来没有退而求其次过,你虽然脾气坏得一塌糊涂,但是谈及公事也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所以你怎么了?”
唐绍勉强笑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调侃说:“我们又不是朋友,有些话不好跟你倒垃圾啊。”
关锦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但你是我老板啊,你心情不好都影响公事了,那不是朋友也要关心你的。”
唐绍被她说得一怔,愣着神看着关锦心,看了半天突然自嘲地笑了:“我做人失败到遇事连个关心我的朋友都没有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好在还有人问我一句我还好不好。”
这话让关锦心皱了眉头,这次全没有了调侃的意味,问得认真又严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应该告诉我的,我可以帮你一起处理。”
“这要怎么帮我处理?”唐绍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帮我处理我老公要跑路了这种事呢?”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很难入耳,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把话题转回工作。
“好了,我们还是谈谈正……”
“果然就是这破事儿!”话没说完,就被关锦心骤然打断,一贯冷面的关小姐难得露出一脸愤慨来,咬着牙说,“我就知道你一失常准和那位单先生脱不了干系,就没有例外的。”
“这是说我恋爱脑的委婉表达方式吗?”唐绍稀奇地看着关锦心发怒,反倒有余力调侃自己了。
关锦心看看他,生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委婉?你就是脑子里灌满了单明轩的信息素——象征意义的,搞得神志不清了。”
唐绍被她呛得还不了嘴,抿着唇感觉满嘴都是苦味,又不能说关锦心说得不对。
“我是脑子不清楚,”他承认道,“我有很多事不敢问他,有很多话憋着不敢说。我们的婚姻就像放在薛定谔的盒子里一样,我以为憋着不开那个盖子,就可以说服自己相信它还活着,没想到单明轩有一天会连盒子都给我踹翻了。”
关锦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犀利地说:“什么薛定谔呀,怂就直说。你就是不敢问、不敢说,但不敢也没用对不对?”
唐绍抹了一把脸,眼睛都要瞪出血丝了,死死盯着关锦心,气呼呼地说:“你不是要关心我,你是要气死我是吗?”
“又不是我气你,谁气你你不知道吗?”关锦心直直地说,“生气不解决问题,你说他‘要’跑路了,就是还没有跑?和他说清楚,你有多喜欢他,有多在乎他,希望他回应你,希望他能好好和你培养感情。把该说的说清楚,如果结果还是不够好,那你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帮你起草离婚协议呗。”
“行行好吧,”唐绍求饶,“你盼我点好吧!能不能先帮帮我的公司,再管我的离婚协议?”
关锦心看看他,考虑了一下,又叮咛了一句:“说真的,你要听人劝。我先去给郑先生打电话,让他安排安保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