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一屏又一屏,关锦心不带搭理他的,直到最后甩了一句“去做婚姻咨询”,唐绍被怼得没脾气。
这次检查单明轩倒是没缺席,开着车来接唐绍,一起去诊所。
唐绍有点紧张,于是越发嘴贱,调侃单明轩:“你抢家政的活不算,还要抢周叔的工作?我倒没想到和你结婚能这么省钱的。”
单明轩瞥他一眼,还嘴道:“那你可以付我家政和司机的工资,我能接受。”
唐绍竟一时没从单明轩的脸上看出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在回嘴,观察了半天,终于闭嘴了。
等到了诊所,就轮到单明轩有点紧张了,站在唐绍背后,遮住他小半个肩膀,要是换掉白T恤牛仔裤的穿着,换套西装就是安保啊。
唐绍笑话他:“你这姿势真标准,训练有素啊。”
单明轩看了他一眼但没回嘴,唐绍扭头拍拍他手臂,自己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这位杜医生从唐绍结婚前就开始为他服务,后来成为他们夫妻俩个人的专科医生,对唐绍和他们两个的婚姻状况都很熟悉。杜医生的医术倒是不错,性格就跳脱了一些,一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说:“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两个一起来,这场面好有纪念意义。”
唐绍都能听到单明轩憋了一口气,他摘了墨镜冲杜医生做了个鬼脸,回嘴说:“那你是不是还要拍个纪念照啊?别废话了,检查做了一套又一套,你给点建设性意见吧。”
杜医生把平板左右划得飞起来,盯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讽刺地说:“你还需要意见啊?我说了你又不听。”
唐绍双手抱胸,很是坦然:“我是不听啊,你说给他听。”
单明轩看看唐绍,抿着嘴唇一脸严肃,看起来倒是真的很需要医嘱的样子。
杜医生把平板放回桌面,双手一摊,看着唐绍和单明轩,一脸诚恳地说:“已互相标记的特殊基因配偶因为分居及长期使用抑制剂导致信息素紊乱症,症状就是发情期不规律发热,一般来说我们推荐的疗法就是……”
他做了个意思清晰的手势,粗鲁得要命。
唐绍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说:“医学院是这样教你的吗?我到底为什么挑你做我的专科医生?以及,我们,”他伸手在自己和单明轩之间比划了两下,“婚姻问题严重,明白吗?”
杜医生一耸肩,满脸无辜:“那我只能把你们转介到婚姻咨询去了,我有病人试过,听说效果还不错。”
“我觉得可以!”
“放屁!”
唐绍和单明轩同时开口,话音刚落,两个人又看向对方。唐绍率先发言:“婚姻咨询个屁,我们大概要从恋爱咨询开始!”
单明轩跟着他的话尾就说:“那跟婚姻咨询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挺好的呀,我们俩绝对需要专业帮助。”
唐绍怒瞪单明轩,看起来还想说话,被医生打断。
杜医生冷冰冰地说:“你们是仗着医患保密的原则所以在我这里吵架给我看吗?讲道理,有时候语言沟通无效,换种沟通方式也许有奇效呢?反正没效果你们也可以当做是我建议的互动治疗方案嘛,处理信息素紊乱是肯定有效的。”
唐绍听完这话转头怒瞪医生,瞪了一会儿,神色倒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第24章
医生的医嘱可以说很实际,又暂时没有什么操作空间,除了抑制剂之外,他又给唐绍开了新的荷尔蒙喷雾,再加上目前能和单明轩多多相处,问题倒也不是特别大。
唐绍自己就不在意这个结果,高高兴兴地安排晚上跟单明轩去吃饭,单明轩不置可否,但是握上方向盘还是往唐绍指定的方向开。
餐厅是唐绍自己选的,但他吃着吃着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也不知道是灯光太暗了,还是菜品分量太少了,总之并吃不出什么美味的幸福感。
“所以下回还是在家吃吧,手艺好的人活该做饭。”他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支着脑袋看向单明轩,“回去吧,我看你也没吃饱,回去再吃点吧。”
单明轩抬眼看看他,又低头继续吃饭,他身体素质非常好,与之相对的就是食量很大。这种看起来精致的高级餐厅,对他来说颇为鸡肋。
唐绍暗自责怪自己考虑得有点不周全,又莫名觉得单明轩的吃相实在诱人,连带着他碗里的食物也好吃上了三分似的。
唐绍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为什么不吃芹菜?”
单明轩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说:“因为我不要吃啊。”
“这就是你从来不做芹菜的原因?”唐绍笑眯眯地问。
单明轩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做饭,没资格点菜。我不做自己不要吃的东西,很正常啊。”
“终于肯说话了?”唐绍却不顺着闲聊说,冲单明轩笑得有些招摇,“从诊所出来到刚才,一直板着脸,也不知道你哪里看不顺眼了。”
单明轩一听就又要皱眉,唐绍举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跟我说说呀,你到底在想什么?”唐绍问。
“我口才不如你好,说不清楚,”单明轩沉吟了一下,坦诚说,“要是一定要问的话,我倒是突然会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唐绍逗他,“想象我狼狈的样子吗?”
单明轩严肃地瞪了他一眼,认真地说:“这一点都不好笑,你知不知道你进医院的时候就休克了?”
唐绍心想,我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做了7个多小时的手术,坚持复健了3年,至今还有心理和行为问题,我哪里不知道了。但他没说,只是对着单明轩笑。
“好吧,那么你介意分享一下吗?我倒也想知道从你的角度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初遇的。”
“从我的角度来说,这真是最不好的见面方式了。”单明轩说得十分认真。
唐绍确定他也是这么想的,这大概就叫从开局注定的艰辛。
“我也不想被绑架的,”唐绍眨着那双过大的眼睛,带着三分玩笑,调侃说,“从来没想到文化部门也会有职业风险,我还以为我爹就是个没实权、窝里横的老家伙呢。”
单明轩不怎么赞同地皱了皱眉,替他死去的岳父辩解了一句:“是因为他一力申请,我们才接到了营救任务的。毕竟是跨部门的合作,也是十分不易。”
“嗯,”唐绍点点头,“这倒也是部分事实。不过另一部分事实就是他高调宣传不合作的态度,让绑匪拿我当了泄愤的沙包,倒也不是说我没嘴贱,不过我肯定他们是在看电视转播的时候决定要对我的手不那么友好的。”
单明轩听到他这么说,竟然畏缩了一下,那动作实在太过细微,如果不是唐绍一直盯着看,他肯定发现不了。他惊异于单明轩如此外露的恐惧,脱口而出:“怎么了?”
单明轩并没有立即答他,只是低头注视着唐绍放在桌上的右手。
那双手莹润白皙、十指修长,指甲圆润,一看就是不做事的手,但如果和唐绍的左手放在一起对比,就会发现他右手的指节有些奇怪的变形和肿胀,虽然轻微,但有异于左手。那是一场长达7小时的精细修复手术留下的痕迹。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单明轩说,“我既害怕处理得不够及时,又害怕处理太快,我不知道该多精细、该多粗糙。那是你的手,虽然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以后会用它赚多少钱,但我觉得手总是挺重要的对吧?”
唐绍笑了,他把手直直地伸过桌面,伸到单明轩眼前。
“你看,好好的,而且我还用它赚到了很多钱,比如今晚的晚饭钱。做完手术真的很痛,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那些疼痛,它们让我知道手还能用。复健就差多了,有时候真的很泄气,但我会想,如果我的手最后没有恢复到最好,有个傻大兵会内疚,会觉得自己当时的急救有问题吧?为了不变成别人的罪恶感,我只能再努努力啦。”
单明轩看着那只手,也笑了一下。
“我已经服役快10年啦,这些年出过各种任务,见过各种场面,但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你的手那时候一副惨状。”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变浅了。
唐绍猝不及防,也被他的话带进回忆里,那七支八棱扭曲的指骨和肿胀变形的手掌,那种尖锐又连绵不断的疼痛和看着自己肢体面目全非的恐惧,唐绍永远也忘不了。而与此同时,同样深刻的记忆便是那个脸上涂着迷彩防护眼睛却无比闪亮的士兵,抓着速降绳从天而降,用背影隔绝了喧嚣、恐惧、疼痛与他。
那是唐绍心里珍藏的画面,被他的记忆描摹得圆润光辉,然而他能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那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还会笑。”
单明轩“哼”了一声,也笑话他:“你那时候可是惨得一塌糊涂,被打得鼻青眼肿,瘦脱了行,脱水高烧,整个人像块破抹布,哪有点贵公子的样子。”
“原来我留给你这样的第一印象?”唐绍佯装吃惊,“那我岂不是半点架子都端不起来了?”
单明轩却认真地反问他:“那我呢?我留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