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江?”
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用手掌撑起,贺江迷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许凡明的脸。贺江的心里一痛。
糟糕,又是这种表情。
……明明最不想让他看见的。
“贺江?你干什么啊!”
“喂!贺江!”
许凡明带着慌张的声音像炮弹一般在耳边炸开,忽远忽近,让人心神不定。贺江皱着眉扶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包,“凡凡,帮我拿喷雾出来。”
许凡明立马弯腰去包里翻出了云南白药,拧开盖子,贺江就把裤管折上了一点,直到缓缓地露出了膝盖。
“怎么回事?”许凡明蹲下去,看见了贺江红肿抽搐的膝盖,脸色立马白了,“你……”
“我站不起来了……”贺江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凡凡,带我去医院吧。”
两年以前。
那天雨下得很大。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专断!”
“我专断?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是我的儿子!”
“好了!够了!闭嘴吧!我已经不想再听你废话了!”
……
贺江骑着山地车,冒着雨在郊区的小径上狂飙。
雨点打湿了他的头发,夹杂着汗水顺着喉结淌下。贺江骑得足够快,让风在耳旁呼啸,和风融为了一体。直到雷雨声盖住了心跳,他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的杂音。
山地车的车轮发出了挤压的悲鸣,碾过地上的水洼,激起一片暴虐的水花。贺江不顾一切地蹬着山地车,直到他有了一种踏板要被自己踢飞的错觉。
冷,好冷。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将皮肤仅存的热度也冲击得七零八落。贺江把所有的想法抛之脑后,让大脑彻底地放空。
直到感觉到了体力的飞速流逝,他的速度终于逐渐地慢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田径边的一个水塘。
贺江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危险又诱惑的想法:如果从这里骑车开下去,他一定很快就会连人带车一起沉入水底吧。
也许这个水塘的水并没有深到能够淹死他,但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刺骨的冰水也足够让他冻僵到心跳停止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了个芽,便很快被贺江冷静地掐灭了。
不,不对。
无论发生了什么,轻生都是所有解决方法里最愚蠢的一个。
贺江抬起眼看了一眼乌黑的天空,冻得打了个寒战。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喝一碗家里阿姨给他熬的热姜汤。
回家吧。
贺江再一次跨上了山地车。
傍晚的雨,让天空逐渐变得灰蒙蒙。大雾弥漫,郊区的小径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冷清。
在遥远的路口,一辆灰色的越野车正打着远光灯飞驶而来。它经过的地方,皆带起一阵音乐的狂潮。两个年轻人在车里放声高歌,共同享受着浓雾的浪漫,却殊不知,一场惨剧很快就要到来。
“咔——”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划破了静谧的天空,让寂寥的荒郊也染上了血红色。越野车的车轮被绞住而动弹不得,年轻人疑惑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浓雾逐渐散去,眼前的是一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孩。
那天的灯光也有这么亮吗?
贺江依稀地记得,两年前自己被人送去医院的那天,他浑身湿透地躺在担架上,全身都在痉挛,费了好久的劲才依稀地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原来是老爸站在他的左边,老妈站在他的右边,两个人都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还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贺江,贺江!
贺江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一直紧绷着的心却缓缓地放下了。
贺江还能想起那一天的细节。后来,他躺在了病床上,喝着母亲亲手给他煲的鸡汤,门外的父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掉了风度,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声咆哮着:“我不管用什么方法、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不惜一切!那是我儿子啊!”
那天晚上,贺江做了一个很甜的梦,梦里他回到了那年十岁的生日,他们一家三口人加上阿姨,一起围在一起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
后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车祸造成的是半月板一级损伤,是程度最轻的损伤。之所以会晕厥,我们想应该是和淋雨骑车导致的重感冒有关,不过贵公子的身体没有大碍,调养最多半年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请放心。”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车祸这件事本身对于贺江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影响。他在医院的单间里休息了一个月以后,很快就恢复健康出院了。那天,贺妈妈和贺爸爸关心的表情却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再之后……
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开始变好了。
白炽的灯光逐渐钻过手指缝间映入了视线之中,贺江慢慢地恢复了意识,试探性地动了动右腿,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知觉。
也没有那么疼了。
贺江这才有空去观察周边的环境。整洁的病房,三张并排的床,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躺着。病房的门关着,门外隐约传过了脚步声。
大概是许凡明把他送来医院了吧。
贺江犹豫了一下,随即掀开了被窝,像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裤管往上提起了几分。
右边的膝盖似乎已经消了肿,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贺江伸手扶着床把手,屏住呼吸,小心地用左脚落了地,接着再把右脚缓慢地往下移,力量一点一点地挪去——
不行!
贺江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在了床边,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门外正和方锐翰说着话的许凡明吓得立马就破门冲了进来。
贺江一愣,许凡明进来的同时,身后也牵出了一大堆人,全是青火的队友。
方锐翰立马上前手快地去把贺江从地上扶了起来,“唉,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坐好,不要再乱动了!”
贺江看了看许凡明,又看了看自己的腿,自己好像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队友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打破沉默。方锐翰叹了口气,只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贺江没说话,朱旭尧看着他,立马拿起了果篮,“贺神,你渴不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贺江刚想说“不用”,朱旭尧已经利索地拿起了水果刀。贺江只好默认了。接着,他环视了一圈病房,然后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许凡明。
许凡明也正好在看他。
贺江的目光停留在了许凡明的身上:“凡凡?”
“你……”许凡明咬着嘴唇,上前了一步,“你有半月板损伤吧。医生说,要给你……”
每吐出的一个字都是那么滚烫,说到后面,他自己也难受地别过了头去。朱旭尧叹了口气,接着把后半句话给说完了,“贺神,你可能要……打石膏了。”
贺江的大脑完全地放空了:“……打石膏?”
打石膏,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比赛,他没办法再参加了吗?
“要多久?”
贺江忽然感觉头有点沉。
“不知道……”潘媛低下了头,“医生说,保守的话一般是2-4周,你的情况其实不算太严重,但是近期之内,都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不然会影响恢复的。”
贺江没什么反应。
“贺江,我以为你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尊重你的隐私,才没有去干涉你。可没想到一直勉强自己,还说什么‘心里有数’——”方锐翰紧皱着眉,忽然站了起身,“结果你心里有数,就是这么个有数法?”
贺江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忽然一个激灵,开口道,“如果,不打石膏——”
“你想什么呢!”方锐翰立马打断他,“都这样了还想去比赛,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方锐翰说得对,贺江低下了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气氛僵持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2-4周。
贺江喃喃着。
距离和空心的比赛只剩下一场了。每场比赛之间的间隔是1周。
也就是说,如果恢复得快的话,贺江还是有可能赶在空心之前摘掉石膏上赛场的……
如果……
贺江的心一点一点沉下了下去。
第88章 石膏少年
这时,邱教练突然推门进来了,他手里还带着一份饭,是给贺江的。
教练一来,大家都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邱教练把饭盒放下以后,坐在了贺江身边,“我刚才去楼下买了份饭,先趁热吃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贺江接过了饭,却没有心情去拆筷子。邱教练看贺江这副模样,接着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问:“你的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以前了。”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是旧伤。
“半月板一级损伤,幸好不算太严重。”邱教练看了一眼贺江的膝盖,“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贺江缓缓地抬起头,“教练,我想去比赛。”
贺江的话音刚落,队友们的脸上顿时都显露出了些忧郁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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