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相当费劲地听懂了这些前不搭后的话。虽然格林德沃并不承认，但他看到一个酷似邓布利多的人被弄成这副惨样，明显动摇了，不停地提醒自己邓布利多不可能这么弱。
但同时格林德沃也一定能意识到，这情况会换另一种方式上演。四十几年前的夏天，阿莉安娜意外死亡，他因此逃离了戈德里克山谷，也逃离了邓布利多。他们选择了相反的道路，终有一天邓布利多必须面对他，而他也必须面对邓布利多。不可能是偶遇，只能是决斗。而现在的情势发展，让这场决斗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在逼近。
“邓布利多一直在等你回去解释。”卫阳突然说。“或者说，他一直以为你会回去，直到他绝望。”
格林德沃明显受到了震动，头一次瞪着卫阳看。
“你是不是默认，阿莉安娜死亡的原因在你身上？所以你逃走了，像是任何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一样？”卫阳继续说。反正他马上要有一个轰轰烈烈的死亡，在这之前做个传话筒也不算太糟。换邓布利多自己，估计是不可能说的。“那你觉得，为什么邓布利多后来不敢见你？因为他害怕同样的事，害怕见到你以后会证实，害死阿莉安娜的人是他自己。”
格林德沃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问“邓布利多不可能告诉你”，但他问出口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个幽灵呀。”卫阳笑了笑，同时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真是心理素质坚强。
“这时候说也已经太晚了。”格林德沃的震惊只是一瞬间，语气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不管再怎么讨论，事情也无法挽回。”
“全部不行，但也许有部分可以。”卫阳狡猾地回答他。“承认你的确喜欢一个人，就算只是一点点，有那么难吗？”
他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几十英尺高的烈焰吞没了其中的一切。
与此同时，麦克罗夫特站在实验室外，透过好几层特制玻璃，看到里头的熊熊烈火瞬间湮没了两个身形。整座建筑都在这种冲击波下微微震动，但他岿然不动。
他身侧的椅子上，一个十六岁的男孩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等到他看清自己身处何处时，就和触电一样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为什么我会在你这里？我要回伦敦！”
看着他的背影，麦克罗夫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哪个世界的弟弟都不好养啊！
☆、第52章
三个月后,法国兰斯。
麦克罗夫特从圣母院依旧绚丽的玫瑰花窗下走出,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斗，啪地一声点上，细小的蓝色火焰一闪而过。徐徐烟圈缭绕着飘向上方,消失在已经听不到枪炮声的空气里。
就在几分钟之前，就在圣母院坍塌掉一小半的穹顶下，德国巫师代表向美英法苏递交了投降书。这无疑是个历史性事件,但在场的人很少。他看着他们在薄薄的两张羊皮纸上签名，然后就自己先走了出来。就算那些东斯拉夫人想要日耳曼人在柏林再举行一个投降仪式，那也不是他的事情了。
作为两边的关键性人物,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都没有出席。众人所知道的只有结果——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次历史性的决战,邓布利多胜出，格林德沃自愿选择关押在纽蒙迦德。其后就是魔法部和巫师联合会的事情了，而他们两人似乎都对正式的审判毫不关心。
麦克罗夫特缓缓地吸着烟。结局已经注定，他也对仪式没有兴趣。同时他必须承认，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时刻大概要推迟两年才会发生。
他至今记得夏洛克和他摊牌时的表情——不得不说，那完全不可能出现在他还未成年的幼弟脸上。
“未明原因的时空穿越，”那时的夏洛克这么平静地告诉他，“我并不是你这个世界的弟弟。”
麦克罗夫特怎么想都想不到这结果。他沉吟了一会儿，期间把夏洛克重新端详了个遍，最后决定相信。“然后？”
然后麦克罗夫特就听说了一些过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几个人。其中有他和夏洛克，还有另一个关键人物。“所以你断定，你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阳的缘故？”
“没跑儿。”夏洛克回答，极快地瞥了他一眼：“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待在这里，对吧？”
麦克罗夫特高高地扬起了一边眉毛。这话说得没错，就算面前这个人说他自己是他另一个世界的弟弟，但总归来说还是不同的。“听起来你有一个计划。”他用陈述性的语气说，“需要我的合作。”
夏洛克的确有一个计划。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在潜心研究幽灵实体化的反向——把灵魂从身体里提取出来，再换一个身体——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这事以前没人想做，而且他们手里也没有回魂石。
而需要麦克罗夫特合作的部分是，给夏洛克也制造一个新的身体，并且彻底瞒住卫阳。这样，在卫阳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夏洛克就能用“我可能要等你百来年”这样的理由让卫阳说实话，但实际上他并不真的这么打算。
“五十年！”夏洛克没忍住抱怨，“我可等够了！”
麦克罗夫特思考了一下其中的逻辑。夏洛克深信自己在死后突然来到这里是因为卫阳的原因，也就是两人之间存在某种暂时还没法察觉的联系；夏洛克还觉得，这种联系在卫阳离开时也一定能发挥作用。
“你的意思是说，每当阳决定去死，那就意味着他知道他要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了？他都没和你承认，那你怎么能确定？”麦克罗夫特问，然后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白眼两枚。“好吧，我不该怀疑你的推理。可就算你更了解他，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万一把你们都炸死了呢？”
“那也是我们自己选的。”夏洛克十分理直气壮。
麦克罗夫特突然感觉有点牙疼。“这件事风险太大了。”他下意识地摸着腮帮子。“也许在你眼里是殉情，但在我眼里等同于自杀。阳自杀应该还有点价值，因为他那时候肯定被黑巫师抓走了；而你……”
夏洛克瞪他，又突然笑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麦克罗夫特。”
“我想你也是。”麦克罗夫特深有同感地点头，他已经能想象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心力交瘁的样子了。夏洛克这还是七八十岁寿终正寝以后的脾气，年轻时要怎么忍？
“就算你有诸多顾忌，但回魂石不是在你手里吗？”夏洛克抛出最后的杀手锏。
麦克罗夫特觉得他的牙疼得更厉害了。本来他拿着回魂石是为了保证卫阳这个特殊的幽灵间谍的交流、转移和安全，现在突然变成了个烫手山芋——夏洛克果然是故意交出这戒指的吧？谁要谁拿去，他麦克罗夫特又不指望长生不老！
“现在没有问题了？”夏洛克微笑，不能说没有得意。很明显，无论在哪里，他都乐意看到麦克罗夫特吃瘪。
“不，还有最后一个。”麦克罗夫特端起了他惯常的假笑。“阳真的会喜欢你这样的？至少在我看来，他可比你招人喜欢。长相不错，脾气又好。”就算没有福尔摩斯们聪明，相对其他人的水平也已经不错了。
被他“确定不是你自作多情？”的目光看着，夏洛克顿时暴躁了。因为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卫阳确实招人喜欢，几乎不和人交恶。“他只是嘴硬！”
“噢——”麦克罗夫特摊手，同时拖长了音。“看起来你被他拒绝了。”
再次被戳中痛脚，夏洛克差点恼羞成怒。“他只是想太多了！他并不介意我翻他的手机，也不介意告诉我任何事实，除了……”
虽然没明白手机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这并不影响麦克罗夫特的理解。“除了为什么会穿越时空之外。”他懒懒地补上一句。“而你认为，那也只是因为他‘嘴硬’。”
“他也没法控制！迫不得已！并且他给我留下了提示！”夏洛克争辩道。“但我想他依旧认为那是一种欺骗。”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嘟囔着抱怨：“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能发现，所以我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如果这事反过来，我相信他不会介意。”
“那只能说明他比你有责任感，也更懂得尊重别人。”麦克罗夫特一针见血。“我说他比你招人喜欢吧？正常人都喜欢这样的。你比他强的地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洛克，勉强道：“大概是他没你那么聪明。”
“不许你这么说！”夏洛克突然出离愤怒了，“我的智商对我们俩来说足够了！”
“哦……”麦克罗夫特有些震惊，以至于保持了一小会儿微微张嘴的姿势。“好吧，看起来这事就只能照你说的办了。”
回忆结束，烟叶也慢慢燃尽。麦克罗夫特把烟斗倒过来，用食指轻轻磕了磕。焦黑的灰烬飘散下来，星星点点地落在覆盖着一层白雪的石阶上。
在那次谈话后不久，卫阳就从菲尔特去了德累斯顿，而他亲眼目睹了一场连环爆炸。他那个沉迷魔药的小弟又回来了，以为他过去的一年里无波无澜地上了五年级。格林德沃在之后不久主动找上了邓布利多，进行了一次著名的、但无人知晓内情的决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