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墨 (开枝散叶)

　　向远很好奇，赶紧追问。
　　“他是做医生的。”
　　“啊？真的吗？”
　　“是的，他做外科大夫，手术上一把好手。后来因为一点儿事情，他把工作辞了，就不干了。”
　　“什么事啊？医疗事故？”
　　小河喝了一口酒，沉了口气，闷闷地说：“不是，好像是他老婆得了癌症，他陪他老婆治疗了几年，还去过B市住了几个月医院，后来还是没熬过去，走了……他比较难过，觉得救了很多人的命，但是也没能留住自己老婆的生命。他特别失落，偶尔来了扁舟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决定留了下来了，不想回去了。”
　　向远没想到乐呵呵的圆哥原来过得这么伤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什么癌啊？”他多问了一句。
　　“乳腺癌。说起来治愈率还是挺高的，但是她运气不好，后来复发了，就没再控制住……”
　　向远突然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一下没控制住，菜掉到了桌子上。小河又看向远忙抽了张纸巾，开始擦桌子上的东西，特别大的力气，使劲儿擦，一直擦着，仿佛特别想把它擦得特别干净……他不知道向远这反应是怎么了？
　　后来向远轻声又问了一句：“她是手术后多久复发的？”
　　小河也没聊到向远会问得这么细，他仔细想了想：“圆哥没太细说，好像是发现癌症到治疗，到最后人不在了，可能就三年不到四年时间吧。”
　　他一说完，向远擦桌子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整个人好像看着有点儿跟平时不一样，像被笼了一层雾似的，有点迷离了。他把纸巾放到了一边，胳膊支了起来，十指扣着，头也低了下来，抵在双手上，把脸埋了进去……一下有了种特别失落的感觉……
　　小河没想到为什么向远如此难过起来，忙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胳膊：“怎么了？”
　　向远双手搓了搓脸，皱了皱眉头：“突然有点儿紧张，也有点难受，说不上来，我可能没告诉过你，我妈也是乳腺癌……”
　　这次轮到小河惊着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啊，现在怎么样啊？”他急着追问着……
　　向远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酒杯，也没抬头：“也是前年的事儿了，手术做得还好，也一直有复查。你今天一提圆哥的事儿，他还是大夫，也没能……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害怕……”说完，眼睛拼命眨了眨，因为他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又努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小河不知道向远心中还藏着这么大的事儿，想来他这几年肯定不好过。要时刻陪着亲人，又不敢掉以轻心，又怕万一……顿时心中泛起好大酸楚，看向远如此悲伤，他也跟着难过起来，起身坐在了向远身边，把他搂过来，抱紧了……像以前向远无数次安慰他的时候一样，轻轻地顺他的后背，低声安慰他：“没事，咱们不要杞人忧天，人跟人不一样的，咱们不要朝小概率的事情上纠结，它未必就能一定发生，对不对？朝好的地方想……”
　　向远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很快。小河抱住他的时候，爱人的安慰让他顿觉的委屈大了好多分，真的挺难受的，他能有个人说说自己的担心和难受，真的感觉太好了，男朋友多贴心啊……其实这几年这件事他想了很多很多了，连各种以后的治疗方案他都做好了功课，有各种心理准备……特别放大自己的痛苦和软弱不是他的性格，后来情绪也很快稳下来了，拍了拍小河的背：“放心吧，我都知道。没事，确实是我杞人忧天。”
　　小河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向远吻了他一下：“没事，有你陪着我呢，多好，我感觉能打败好多事，这都不是事，对不对？”
　　男朋友看他这么坚强，还是很心疼，马上也拼命地点了点头……
　　小河在遇到向远以后，很多次问过自己：“向远这种人是世界上真实的存在吗？他真的处处都好，男神模样，体贴善良又聪明透顶，工作能力又超级优秀，性格还那么好，真的无可挑剔......这么好的人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不够准确？后来他慢慢知道了，今天又更深刻地了解了。
　　向远也是一个凡人，他不是神仙，不是超人，他也经历过了比自己想得多得多的困难、挫折，一样地经受了伤心、困顿、纠结、无能为力……但是他有不会轻易被打败的韧劲和决心，有乐观又善良的心，向远真的特别能消化痛苦和挫折，而且从来没有沉沦，也没有怨天尤人，有的只是不断地自拔与更新，从来都是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经历和性格都不可缺少，才成就了今天如此好的向远。他想起了周晋在扁舟对他说的话，明白了，真的是自己运气十足，碰到了向远这个大宝藏……”
　　唉，超人男朋友今天如此难过，他也很不好受……
　　第二天一早，向远早上本来想早起去跑会儿步，但是好像半夜下了点雪，外面半湿不滑的，他纠结了一会儿，不起了，怪就怪床上的美人儿太引诱人了，睡得一脸沉静又无辜，再往下看，被子蹬开了，胳膊和一条大腿都暴露在外面，软玉温香，他怎能能忍住呢……本来早起正精神抖擞呢，他果断对正睡得香的小河下手了，结果没成想，又亲又摸，小河哥迷迷糊糊被亲得感觉仿佛在做春梦，梦里脑补了无数旖旎画面，后来慢慢把人终于折腾醒了，他反应过来了，看向远正偷偷撩他呢，比他还有劲儿，马上刚才的画面都冲了出来，直接翻身把向远压在了身下……
　　折腾够了起了床，小河哥勤劳又可人儿，服侍周到还负责早餐。向远在桌边拿了支笔在一张便条上写清单。过年有段时间没回来，年后就简单住了两天，他需要晚上去趟超市采购东西。小河看完，表示自己也要去。
　　向远说：“下班了我接着你，咱们开一辆车，一起去。”
　　小河答应了，这种能被男朋友接着下班的感觉特别好，他当然乐于享受。马上给财务发了个微信，把今天的财务课放在中午休息时间上了。
　　向远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小河想了想，明天吧。今天咱们一起去买东西，然后在外面吃顿饭，看个电影吧？
　　向远当然乐意了，又问他会不会觉得太紧凑了。
　　小河说过段时间国外有个纺织品展会，他需要出差一段时间，应该时间还蛮久的。自己最近也不能一直呆在向远这儿，还需要回家陪母亲，所以想抓紧时间，忙里偷闲，体验一切约会。
　　向远笑了，然后认真地告诉他：“小河，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但是不要把所有工作的安排都放在一个时间段里想，这样会很焦虑。你看，你想做的事儿很多，但是时间都是固定的，你也是一个人，所以慢慢来，做好这一步了，再想下一步，好不好？”
　　小河想想也是，自己无端得就对自己以后的工作有紧迫感，是要缓一缓。
　　向远说：“今天晚上什么也别操心了，我来安排，好不好？”
　　小河嗯嗯点头，然后男朋友又说：“不要做着今天的，想着明天的，来日方长呢！”
　　小河马上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了摇头，一脸认真，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一本正经地说：“来日，这件事，我觉得不能等！”
　　男朋友当老师说教正在兴头上呢，没想到又被调戏了，顿时要拧他的脸……
　　

　　☆、今天是个纪念日

　　日子一甜蜜幸福，就觉得过得飞快。同样的一个下班的时间段，向远开车去接男朋友，被堵在车河中，冬季已经渐行渐远了，春天快要到来了，今天天气同样不错，他又无意间看到了远处的青山，突然就想起来去年夏天，也是这样一个时间，自己决定休个假，出门散散心。感谢这个英明决定，第二天就遇到了梦中情人……想想一切都有如安排好了一样，他越想越抑制不住地开心，觉得今天真是个纪念日。
　　那边小河一接到向远让下楼的电话，二话没说就拿起收拾好的包，关好办公室的门，别过了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加快步伐下楼了。向远坐在车里，看远处有个身材修长、眉目俊朗的男神朝自己走近了，一件薄羊绒大衣，里面配了件蓝色衬衫，有点儿熟悉，好像是自己的。对，没错，去年向远就是穿了这件衬衫第一次来这里等小河下班的，今天被小河穿来上班了……
　　想到这里，向远不仅又笑了，这也太巧了，真是个纪念日。
　　小河一坐进车里，看他开着暖风，就把大衣脱了，然后把衬衣扣子多解开了一颗，又把袖子也挽了起来。向远一直盯着他看，小河一扭头，看到男朋友对着自己发花痴，马上得意了：“怎么样，是不是今天特别帅？”
　　向远笑着点头：“每天都很帅。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穿这件衬衣，都旧了。你喜欢回头我再买两件。”
　　小河和他记性一样好，他说：“去年有一次你也在公司楼下等我，当时我不知道，天黑有点累也没看太清楚，就远远看到有个穿蓝衬衣漂亮的人儿对着我笑，你当时站在我面前，我突然觉得一切都被治愈了，太好了，一直都记得那时候，所以这是个纪念品，我要一直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