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双骤然紧缩的乌黑双目,他的面上缓缓出现一抹优雅从容的笑意:“这是谁家的孩子,悄悄看了这许久竟也不出声响,倒使在下颇为吃惊。”
百里屠苏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背后风声乍起,数条冰冷藤蔓竟不知何时已迫至他的身后,牢牢将他束缚于半空之中!
“你——!”他心中一惊,欲要挣脱时已是来之不及,如今他神识未稳,元神尚未恢复,再者明夜剑剑势未成,亦是无法令他将力量提至鼎盛时期。
“你无需挣扎,在下尚不会将你怎样。”男子轻声笑了笑,指挥着藤蔓将那幼童缓缓移了下来,直至与之平视。
“……欧阳少恭,你欲如何?”亲眼见到方才那令他神魂撼动的一幕,百里屠苏此际心中仍有凄惶回荡,无力感顿如那绞住他四肢的冰冷藤蔓一般,牢牢缚住了他的心神。昔日太子长琴神魂一分为二,命魂四魄被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铸入焚寂剑中,另外二魂三魄则附于角离之子命魂,百年千年,渡魂苟活。
于那命魂四魄而言,数千年时光,充斥的不过是漫无边际的冰冷的黑暗,而于欧阳少恭所言,数千年,代表的是永不停歇的离别与憎恨。憎恨所谓永世孤寡的天命,憎恨渡魂带给他的无尽痛楚,憎恨那些逐渐在渡魂过程中离他而去的魂魄之力,憎恨他渡魂时的无力与渺小,无时无刻他不处于憎恨之中,那团埋藏在心底深处名为“憎恨”的火焰,早已将他的理智与感情焚烧殆尽。
黑暗与火,太子长琴已然堕入这般的空间罅隙数千年,在时间的洪流中,谁还能保存住初时的模样?就连那当初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下也未能销毁的凤来琴,也早已不复往昔通天彻地之力……
百里屠苏只觉疲惫如沉重的铁块般想要压垮他的眼皮,然而他知晓,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睡去。他挺直了脊背,乌沉的双目直直望向面前的男子。
“欧阳少恭?在下不曾记得此人名字,不过此名甚得我意,用作这一世的名字,倒也不错。”微微点了点头,欧阳少恭双目微眯,视线胶住面前的幼童:“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欧阳少恭双眸微暗,手中光芒一闪,倏然出现了一个形貌与百里屠苏一般无二的偃甲人偶:“那么……为何这个以凤来琴制成的人偶长得与你一模一样,而在下又觉靠近你时,灵魂波动甚为剧烈呢?还是……你原本有个与在下一样的名字,太子长琴?”
“……!”百里屠苏一惊,未曾料及这偃甲人偶竟落入欧阳少恭手中,更未料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观你反应……果然是了?”瞬间的狂喜自深沉阴鸷的眸中闪现而过,而后立即被无尽的欲、望与黑暗吞噬。
终于找到了……他穷尽生生世世去寻找的人,终于找到了!可笑!可笑什么命运与天道,待他灵魂之力恢复强盛,再将眼前的魂魄夺来融合,他便又是那个拥有通天彻地本领的上古仙神了!届时待他恢复力量,定要杀上云顶天宫,与那伏羲老儿算算总账!
百里屠苏只觉藤蔓越绞越紧,几乎要将他的四肢绞断,白皙的腕很快被勒出道道红痕。然而他并未露出痛楚之色,只微微摇头道:“世间已无太子长琴,我只是一个剑灵罢了。”
“剑灵?是了,你原本是焚寂剑灵,如今又怎会身处明夜剑中?”
“……此间种种,恕不能相告。本欲待一切事情结束后再去寻你,未料竟于此处再次相逢。”
“……你,也在寻我?”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见欧阳少恭目中微微露出一丝动容之色,沉默片刻,便道:“百年前我曾见过女娲大神,她应允助我摆脱焚寂邪剑,亦可将你魂魄铸入器物之中,免受永世渡魂之苦。你……可愿随我同去?”
“铸入器物之中?”欧阳少恭面色微变:“以龙渊古法?”
“……正是。”
“可笑!你竟相信于她!”
“……”
“你应当知晓,若行龙渊古法进行铸魂,便有魂飞魄散之险!”
“……是,我知晓。”
“龙渊邪剑之威力可斩仙神,她自然惧怕!而其内剑灵,则正是其威力根源,无论你能否成功将魂魄铸入明夜之内,世间永远少了一把能斩杀仙神的利器!此中心机,你怎能看不出?”
百里屠苏双眉一蹙:“女娲大神宽厚仁慈,你怎可这般想她?”
“宽厚仁慈?”欧阳少恭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若她当真宽厚仁慈,太子长琴获罪时为何不见她站出来?伏羲因私怨剥除太子长琴仙籍时,怎不见她为我等求情?”
一阵不好的预感忽而涌上心头,百里屠苏心中微惑:“你待如何?”
“呵,不如我二人融合魂魄,再复昔日神力,上那九重天宫去找伏羲算账!”欧阳少恭目光微暗,柔下嗓音缓缓道。
百里屠苏大吃一惊:未料欧阳少恭如今竟会有此想法!
“不可!此事我绝不会允!”
“你不允?”欧阳少恭蓦然脸色一沉,甩袖道:“你不允又有何用!届时待我魂力稳定,便直接将你魂魄摄来,何愁不能回复往昔力量!”
“你——!”百里屠苏既惊且怒,双手蓄力欲要挣开藤蔓,奈何这藤蔓不知是何来头,如今他力量又为所制,竟未能撼动它分毫。
见百里屠苏挣扎之状,欧阳少恭轻声笑道:“屠苏还是莫再挣扎,此赤血妖藤百年间依仗凤来琴所制偃甲与其内忘川虚沙之力修炼,实力早已不逊世间之仙。”说罢缓缓伸出手,抬起眼前幼童的下巴,深沉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偃甲内使用的材料只有凤来琴的一半,告诉我,另一半如今在何处?”
百里屠苏紧抿双唇,长久的沉默昭示了他的抗拒。
“不愿说?无妨……”欧阳少恭轻笑一声。
“唔!”猛烈的剧痛骤然从胸口传来,百里屠苏只觉胸口冰凉,一条纤细幽碧的藤蔓如幽冷的蛇般钻入他的胸口,紧紧绞住了他的心脏。
缚住四肢的藤蔓缓缓褪去,百里屠苏倏然跌落至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中。
“先用藤蔓将你缚住,海市那株断魂草之事亦要查清,说不得日后便要成为我之助力……呵~我如今、很有耐心~”近在耳边的话语如轻微的羽毛一般拂过脸颊,一股困倦之感忽而袭上心间,百里屠苏眼眸微闭,世界将黑。
第二日清晨,当百里屠苏于剑中醒来时,却发现他仍在客栈的明夜剑中,不远处乐无异年轻朝气的脸庞沉睡于榻,穿过窗户的柔和曦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之上,像镀了层金,昨夜种种,恍如梦境。
然而,心口的冰冷之感却立刻令百里屠苏坠回了现实。
午时,乐无异三人于城中偶遇一位青年,从交谈中得知他亦在寻找谢衣。此人名欧阳少恭,言行举止均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不禁心生亲近,于是几人便邀其一同上路,寻找谢衣。
第42章 四十二
乐无异等人来到纪山,果在山脚下从一老者口中得知了谢衣居所的位置,越过悬崖与重重机关后,终于来到了那所悬崖深处的偃甲居所,然而众人入内后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众人随即于客厅之中发现了一封谢衣留予他人的书信,上书言谢衣已往朗徳别居居住一阵,然而夏夷则却不小心因屋内机关而受了伤,众人见其面色苍白、血流不止,便决定修养一阵后再行启程前往朗徳。
是夜,繁星低垂,清风微过,乐无异方与闻人羽、夏夷则、欧阳少恭三人喝了酒,正有些醉意地踏着步子回房,却见漫空繁星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立于不远处。繁星灿烂,那单薄的身影却略显寂寥,深重的黑沉淀在他雪白小巧的靴子下方,就像一张永远逃不脱的桎梏的网。
乐无异眨了眨眼,有些惊喜地走上前去:“小弟弟,你怎么出来了,来看星星吗?”
百里屠苏听见身后声响,随即将满心心绪敛起,转过身去。
“……我名百里屠苏,莫再唤我‘小弟弟’……”
“哦……”乐无异点了点头,上前在百里屠苏面前蹲下,笑道:“上次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你就走了,这次可不能说着说着就没影了。”
“……你找我有事?”
“嗯……”乐无异想了想,觉得脑袋里就像一团被捣烂的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就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说说话。”
“……”
“呃……”微微打了个酒嗝,乐无异觉得脑袋有点晕,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道:“今晚夜旷星低,景色宜人,刚又和夷则他们喝了点儿酒,心情好~不如趁机做几个偃甲吧!”说罢从偃甲包里取了几个偃甲材料便就地摆弄起来。
此际四围静谧,身边只剩下乐无异做偃甲时的喃喃低语,他微微垂头,神色认真,睫毛纤长浓密,有星光坠于其上,仿佛为他整个人都圈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百里屠苏微微一怔,忽而想起百年之前,谢衣似乎也曾在此居所前对星而坐,专心摆弄着各类偃甲,不时抬头有些兴奋地对他说出他对新的偃甲居的构想……不知阿夜与他如今怎样,流月城局势如何……原本还想待恢复些许修为后便回去,谁料如今竟为欧阳少恭所擒;百年时光流逝,矩木中神血之力想来即将耗尽,届时矩木枯萎、流月城将坠,心魔砺罂定会有所动作,他必要在此前将其诛杀,否则天下必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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