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沈夜双眉微蹙,手中卷宗忽而落地,发出一声有些沉闷的声响。
“唔……”沈夜微微弯下脊背,一手成拳抚于胸口,冷峻的面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痛苦之色。
百里屠苏一惊,忙于剑中现出身形,上前扶住沈夜手臂,有些焦急道:“你怎么了?”阿夜身上并无旧伤痕迹,近日亦未曾受过伤,怎会突然如此……
沈夜弯着身子沉默片刻,缓缓挺直脊背将百里屠苏拂开,冷冷道:“与你无关。”
“……你身为流月城大祭司,实不该如此轻视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观你身上并无受伤痕迹……”
见这剑灵双眉紧皱,与大哥九分相似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焦急之态,乌沉沉的黑眸定定望着自己,眸中关切之意如真如诚,沈夜不禁心中一震,沉默片刻后终是道:“非是受伤……来到流月城数月,想必你已知晓城中族民久婴之疾,我所得的……正是那种疾病。”
“怎会?!”百里屠苏大吃一惊:当年阿夜于矩木中出来时身上疾病确已痊愈,后又有神农之血庇佑,应当不会再感染那种疾病才是!
“……当年父亲为试验神血之效以治愈沧溟城主,将我与小曦投入矩木,只是神血效用至今未知。小曦再也无法长大,且无法保存长久记忆,而我病症痊愈,甚至得神血庇佑,魔气无法侵染,可惜……”沈夜缓缓摇了摇头:“几年前下界办一桩要事时,我发现神血之力虽如往昔一般不曾减少,但浊气却再次渐渐漫入体内……”并且随着下界次数的增加,体内浊气愈演愈烈……希望,他能撑到大计将定之时。
“怎会如此……”百里屠苏神色微怔,原以为将阿夜送入矩木,不光能令他驱除体内魔气,更可将病症消愈,保他一世无恙,熟料……心魔砺罂依旧闯入城内,阿夜也依旧病症复发,如此……于阿夜与小曦而言,矩木中反反复复的惨烈煎熬,岂非俱是白费?
“呵……”却听沈夜轻声嗤笑道:“你不是恨本座么?如今这幅神伤忧虑之色,又是摆给谁看?”
“……”百里屠苏抬目望向沈夜,道:“我何时说过我恨你……”
“哦?难道不是?那你前些日子的奇怪举动,又是为何?”
“我……只是见你竟俯身……俯身……”
“……俯身亲吻于那人?”
“……”百里屠苏面色微红,微微退后些许。
“呵……他与本座俱是男子,如此说来,你是被本座吓到了?”
“他……他是你兄长。”
“兄长?”沈夜缓缓勾起唇角,摇头道:“兄长如何,男子又如何?他生前时,本座懵懂未察,至他死后,本座才知晓心中真实所想……忆及之前本座待他种种,本座后悔亦是不及,又怎会有时间想那些无用之事?
“……”
“与你聊得太久了,本座险些将正事忘了。”沈夜将地上的卷宗拾起放于神座之侧,起身道:“下界命人培植用于献予沧溟城主的花卉皆已长成,本座须得前往一一注入适量灵力,你可要一同前来?”
百里屠苏双眉微蹙:“花卉由属下呈上时再行注入灵力亦可,你已如此,若非必要便莫下界。”
“必要?当然必要。”沈夜微微举起手掌,望着手心道:“数十年经营,若有一步行差踏错,计划便要全盘奔溃,为了流月城,本座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若你次次如此,将来浊气渐渐漫溢全身,岂非自身亦无法保全?”百里屠苏身形一闪,已挡于沈夜身前。
沈夜缓缓放下手臂,面色一冷:“让开。”
“这是我身为你之剑灵应做之事!”百里屠苏双目定定望于沈夜面上,神色坚定不容相商。
沈夜双目渐渐阴沉下去,俊美面容愈显森冷冰寒:“让开,别让本座说第三遍。”
百里屠苏见他双唇紧抿,眸色深黑,竟是一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步的模样,目中不禁微微露出一抹戚色:“为了这些无足轻重之事,当真可以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吗?”
未待百里屠苏话毕,沈夜已闪身于他身后,迈步向外走去,经过神殿门口时他身形一顿,开口道:“为了流月城,有什么不可以?记住,本座患疾之事不可与任何人说起。”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殿。
百里屠苏微微闭目,掩住眸中哀戚动容之色。这般坚强隐忍的阿夜,不禁令他想起了那个永远挺直着脊背、不曾向任何人任何事示弱的父亲。命运何其可笑……阿夜想必是憎恨父亲的,然而到头来却仍逃不过世事轮回,今时今地的他,又何尝不是扮演着与父亲一样的角色……
缓缓行至神殿门口,百里屠苏望着那背光行走的漆黑背影,但觉黑袍如墨,深重繁琐,即便前方是万丈光明,那块深重的黑影却无时无刻不坠于他身后脚下,无论如何都永远走不到了……如坠深渊,求出无期,永夜……无尽……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但见苍茫雪舞间,那道黑影缓缓踏着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脚印行走于莽莽矩木之下,翻飞的深重黑袍让他看上去就如一只拼尽全力、试图挣脱的黑蝶,却仍被命运牢牢桎梏于这方冰天雪地之中,渐渐变成墨点一般大小,而后很快被冰冷的大雪模糊、覆盖,再也寻不到了。
第33章 三十三
百里屠苏等了多日方才等到沈夜再次下界,如此良机岂能放弃?他当即离开神殿去寻了谢衣,可惜瞳前些时日受了些轻伤,且平时事务亦是繁忙,百里屠苏思虑之下便未曾唤他同去。
方出城外,百里屠苏便御剑带着谢衣向南而去。时间早已过去太久,他之记忆亦是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应当是在那附近……
谢衣见百里屠苏自出城后便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又是神色认真,似是在探查些什么,不禁有些疑惑道:“屠苏,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百里屠苏多番探寻仍是无果,不禁将眉头微微皱起,道:“当年太子长琴受罚之后,伏羲便将他之原身凤来琴处以雷刑。凤来琴之材料便为榣木,且据我所知,天雷只将琴身劈成两段,却未能焚毁它,如今此琴……便应当在此附近。”
“你是言……让我用它来做偃甲?”谢衣微微睁大双目,有些惊诧地望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点头道:“我所知仍存有榣木之地便只有两处,另一处离北疆太过遥远,即便顺利取到,仍是来不及在阿夜回城之前赶回去,且凤来琴之灵力,亦比寻常榣木更为强大。”
“……”谢衣有些纠结地扶了扶额:如此说来,岂非要让他用屠苏的原身来做偃甲?这……委实让人有些难办啊。
忽然,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悸动从心间闪掠而过,百里屠苏神色一凛,摆手道:“噤声。”谢衣见状忙摒了气息,不再说话,但见百里屠苏凝神感受片刻后,目中随即闪过一抹淡淡的欣喜之色,手中法诀一掐,便是御剑向西南方的一处山峰而去。
此山之峰极高,于山峰上由上向下望去,但见苍云浮沉,日轮初生,远处山脉连绵,如巨龙一般沉睡在大地之上。
谢衣与百里屠苏方从剑上跃下,便觉阵阵热风自不远处吹拂而来。百里屠苏双眉微蹙,当即迈步向热风所来之处走去。
拨开层层苍郁高大的树枝藤蔓,一座灰白的石制祭台渐渐映入两人眼帘。但见石台古朴,层层繁复的花纹雕刻于其上,花纹赤光明灭,泻出丝丝灵力蒸腾而上,将一张中间断裂的古琴拱于半空之中,上下浮沉,祭台四周均布了一颗赤红色灵珠,似有结界之意。
百里屠苏一见那古琴,顿时神色恍然,只知怔怔地望着那琴,身体不由自主地便走上前去,连祭台外设有结界都已然忘记。
却说凤来琴自百里屠苏来到此地后周身灵力便起伏难平,此际百里屠苏缓缓靠近于它,琴身灵力顿时暴涨,祭台外的结界竟在这暴动的灵力中一瞬间失去效用,眨眼便令百里屠苏安然步入结界之中。谢衣自百里屠苏身后见到这般景状,心中虽有些担忧,但想到那凤来琴既为百里屠苏原身,想来应不会伤害于他,便安静地守于结界之外,只是双目一错不错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若有哪怕一丝不对劲,他便会冲上前去。
太古仙神的磅礴之力于山顶上缓缓流溢,百里屠苏望着那力量四散、早已不复昔日强大威力的古琴,心中悲喜难测,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碧水汤汤,沧海飞尘,尘世消长,迢迢参商。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不知若欧阳少恭在此,见到这番景象,又会……有何思量?
光华渐渐将百里屠苏小小的身影托起,渐渐淹没了那略显悲戚的容颜。谢衣双眉一蹙,方欲上前,便听百里屠苏于心中道:“得触琴身,琴中剩余太子长琴的力量正回归魂魄之中,此段时间内我不能被任何事物打扰,麻烦你了。”
谢衣这才顿下身形,心中微缓,未料还未松下一口气,身后便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你们又是什么人?敢动我的宝贝!”目间一凛,谢衣缓缓转过身去,却见一头身形庞大的火光兽立于不远处,周身火光炽烈,神色神态具是凶狠无比。谢衣心念一转,便已是明白:火光兽依靠火灵进行修炼,那凤来琴中木灵火灵强大流转、生生不息,这火光兽想必长年依靠此琴修炼,才有了这般惊人的体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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