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画室出来,上直播间打卡发现这边吵翻天了!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你们录的那个宣传视频有什么问题——”
宣传视频……
梁冬西脑子还是懵懵的,对方这些话在他耳朵里转了一圈,整个人依旧迷迷糊糊,一时间不是很反应得过来。
“——总之你今天不要到直播间冒泡呀!省得被有心人盯上!”
虽然不明就里,梁冬西还是下意识地乖乖应下:“哦,知道了。”
挂完电话继续原地放空五分钟,他的脑袋才开始正常运作,起床洗漱完毕,整个人终于差不多清醒了。
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七。
距离广播剧工作组的庆功聚餐已经过去两天,赶在明天的成品发布之前,官方账号已经在今天凌晨上传了试听版本,顺带还有上次录制的参与声优动员视频。
事实上,梁冬西就是因为听到一小段自己的part,当场羞耻地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滚了老半天,这才导致今早赖床睡过了头……
——所以,宣传视频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之前把大多注意力都放在了试听部分,但他也曾点开那个视频草草看过一遍,印象里内容乃至后期都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正纳闷着,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梁冬西犹豫了一秒钟想下楼觅食,但最后还是重新在床上盘腿坐下,决定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他点进之前加过的《鸦青》剧组工作群,顶头的消息提示栏上显示有非常醒目的99+字样。
“exm???”
“这——”
“真的假的?不会吧?”
“都被骂上门了,哪还有假的……”
……
群里果然是很热闹,梁冬西看得一愣一愣,搞不清状况之下,小心翼翼跟着发了一句:“……怎么了?”
他这句话刚发出去没几秒,紧接着便收到好几条@,随眼看去大多是日常的招呼问候,但其中有这样一条:
“@东西南北 还以为你要一直缩着不敢上线了!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啊!搞得现在情况这么不好收拾!我真是服了!就算是业余人士也要稍微上点心吧?”
看id没什么印象,也没在录音室那边碰到过,估计是后期人员。
不过——
“……”梁冬西挑了下眉头。
显然不是他的错觉,这话里的语气不是一般的冲,甚至透着股肉眼可见的抱怨意味。
还没等他意味过来对方话中的具体所指,很快又有其他人发言了。
“你够了吧!人家好心答应出力帮忙,现在情况变成这样,关他什么事啊?”
对于这个说话人的id,梁冬西倒是有印象的,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之前在录音棚里负责调控设备的一个小姑娘。
一看有人出来抱不平,先前那人好歹不再指名道姓地长篇大论,但还是没好气地嗤了声:“好心干坏事,有什么用……”
“明明是你自己工作上有疏忽,没查清楚就把素材随便拿去用,现在推卸责任怪到别人头上,谁给你脸了?”
被这么毫不客气地直语相激,对方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女孩子家家的话可不要随便说得这么满!什么推卸责任?出这种事情受影响的难道是我吗?到时候江哥新专被牵连恶评,看他把锅扣给谁!”
“呵呵!那我还真要看看木大是会怪你还是怪他呢!”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梁冬西作为旁观者简直尴尬不已——主要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搞清楚到底在吵什么。
这时忽然有一道消息提示音响起,他随手退出群聊,发现是条私信提醒。发信人是工作群组的联系组长,平时的活动通知和行程安排等等,都是由她来负责。
有话干嘛不在工作群里讲,还特意给他发私信呢?
梁冬西点开一看,原来是为之前有工作人员指责他的事来道歉的,大意就说是自己团队的问题,不是他的错,让他别往心里去云云。
稍稍纠结了几秒,梁冬西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回复她:“其实我才刚起床,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唉?你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宣传视频的bgm,之前不是说用你弹的曲子嘛,你发过来以后,后期也没查就直接用了,他们都以为是普通的钢琴练习曲来着……”
梁冬西看到这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emmmm……
他、貌似、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结果今天才知道,那原来是凉冬的曲子[哭笑不得]……竹苑一直都有明文规定,凉冬的曲子是禁止商用的……现在视频下边闹得很厉害,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给出交代才行……”
梁冬西默默搁下手机,没再往下看了。
他脸上的神情微妙得一言难尽,整个人就这么原地懵逼了好半晌,良久缓缓抬起一只手,啪的清脆一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半身顺势往后躺倒在了床上。
“……我该不会其实是个笨蛋吧?”
梁冬西如是由衷地、小小声地、没有被第二个人听到地、对自己发出了心灵的拷问。
——
好不容易从被自己骚操作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梁冬西怀着无以言表的羞耻感,重新悄摸摸爬回了群里。
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缓了下去,大概是被其余成员劝架成功了。
“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出这么大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责任!事情还没解决,自己人先吵起来还得了?”
“对,当务之急是及时止损啊!想办法联系凉冬要到授权,还是有补救余地的!”
“可关键就是联系不到人啊!有谁知道凉冬的联系方式嘛?”
“凉冬从来没公开过个人信息好吧……”
“……”
眼看着一整个群组的人苦恼得一个个恨不得抓破脑袋,梁冬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终归也就没再发言,安静如鸡地退出了群聊界面。
——
楼下很安静,江牧似乎不在家。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梁冬西刚走到楼梯口,探身朝客厅方向张望了眼。
果然是郑方。
“郑哥?”
郑方回头看他一眼,一手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另一手朝餐桌身旁茶几的位置示意地指了指。
梁冬西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茶几上是那个已经很眼熟的保温瓶。
肚子刚好在这个时候条件反射地再次发出抗议,他赶忙脚下一转,乐颠颠地蹦跶了过去。
走到近处,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郑方点点头:“对,在我边上。”
两秒钟后,他把手机递过来——
梁冬西犹疑地看看他,得到点头的肯定回答,只好先放下手中心爱的小食盒,把手机接过来,试探着叫:“……江牧?”
“嗯。”淡淡应了一声。
隔着手机听来,他似乎正处于什么开阔的公共场地,周边混有各种纷杂繁芜的喧闹人声,连带着那副总是冰冷高傲、示人以距离感的声音,此时也似乎被掺入了几丝罕见的亲近。
“早饭想吃什么?”
“唉?”梁冬西听得愣了下,“啊,不用了,郑哥有给我带早点过来。”
某种程度上……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他们两个却在电话里说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不由有种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迟疑再三,梁冬西无声地扁了扁嘴唇,出口声音有些闷闷的:“江牧,这次的事情……”
但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截断了。
“不用去管。”
江牧的语气冷静如常,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马上回去。”
——
“公开商用私人作品,不觉得侵权了吗?”
“仗着人家退役就拿来当冤大头,呕。”
“嘴脸太难看辽,路转黑。”
……
郑方翻着直播间底下的留言,全程一声不吭,梁冬西只是挨在边上草草瞄了几眼,便觉得满屏的戾气几乎要扑面而来,胃口也顿时没了大半。
眼看他脸色绷得死沉,梁冬西搁下手里刚啃了两口的烧麦,一时间心情颇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他正纠结着该如何开口,那厢郑方已经满脸糟心地扔开了平板,口中没好气地骂骂咧咧:“死缠烂打,没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