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持点点头,“今天麻烦你了,也替我跟秦秘书道声谢。”
这时,他怀中的小男孩也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谢谢大哥哥接我回家。”
“念念不用客气。”助理在听到总裁的道谢时还有些拘谨,面对这个小男孩却放松了许多。他看着小男孩白嫩的脸,手痒得很想捏一捏,然而在宋总的眼皮底下他只能对小男孩笑了笑,而后迅速离开,将空间留给父子俩。
等到办公室只剩下父子两个人,宋清持将桌面上的文件都推到一边,开始专心跟儿子聊天。他先夸了夸儿子:“念念很有礼貌,以后别人帮了你,都要说谢谢。”
“我知道的,爸爸。”
这些年来,宋清持一直在亲自教导照顾儿子,不允许宋家的任何长辈长时间接触念念。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被教育成一个为宋家服务的工作机器。他希望念念能自由自在地长大,只需为自己而活。他不能像他的父亲一样愚蠢,连有了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一错再错,最终永远失去。
宋清持极为自然地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亲,温声问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念念皱了皱秀气的眉,小大人一样说:“一般。”
宋清持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随口问道:“怎么,有人惹你生气了?”
“没有。”念念乖巧地摇头,但随即他眼珠一转,又说,“我就是心情不太好。”
宋清持用了然的眼神睨他一眼,淡淡道:“今天不能吃冰激凌。”
“为什么?!”念念顿时急得红了脸,脱口而出问道。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不是,我没有想吃冰激凌!”
“嗯。”宋清持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解释,“你昨天刚吃过一个,今天不行了。”
念念幽怨地盯着他,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爸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真的没有想吃冰激凌!”
说完不等宋清持反应,念念着急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说:“我今天真的心情不好,你快问我为什么!”
宋清持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直觉前方有个坑在等着他跳,可看着儿子那双水润期待的大眼睛,他实在无法拒绝他,只好依言询问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念念睁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十分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惜他圆圆的包子脸没有丝毫威慑力,只会让人想要捏上一把。
“爸爸,今天谢童的爸爸们一起去接他了。”念念说。
“你在怪爸爸今天没去接你?”宋清持柔声解释道,“爸爸刚才在开会,等明天我一定亲自去接你,好不好?”
“我说的才不是这个。”念念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宋清持居然从自己儿子的眼神里看出了对他的鄙视,“爸爸你好笨。”
宋清持:“……”
“是,我笨。”宋清持无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宋清持这么一问,念念反倒有些忸怩。他攥着自己的小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时不时抬眼期期艾艾地看着宋清持,似乎在等他自己领悟。
宋清持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心累。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鬼精鬼精的,反正自从念念出生,他就时不时地会感到崩溃。
“你还说不说了?”宋清持点了点他的额头。
念念直勾勾地看着他,终于开口道:“我想问,为什么谢童有两个爸爸,陆恒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而我只有一个爸爸?”他眨了眨眼睛,“我的另一个爸爸呢?或者,妈妈?”
宋清持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脸上浅淡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嘴角都绷紧了。他微微阖眼,喉结滚动了两下,却久久没有说话。
“爸爸?”念念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宋清持呼吸都粗重了些,再开口时嗓音沙哑而低沉,“你……还有一个爸爸。”
念念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叠声问了好几个问题:“真的吗?他是谁?他在哪儿?我为什么没见过他?”
宋清持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却没有焦距,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他良久才道:“他……出远门了,所以你没有见过他。”
念念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理所当然地问:“那爸爸你能把他找回来吗?我想见见他。”
“把他找回来……”宋清持表情有些发怔,喃喃自语道。
“好不好啊爸爸?把他找回来,然后你们一起去接我放学,好不好?”念念期待地问。
宋清持有些不敢直视儿子清澈期许的目光,狼狈地转过了头。
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念念不满地催促他,才一把将儿子抱起,说:“我带你去吃冰激凌。”
于是,四岁的小男孩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晚上,宋清持将念念哄睡之后,独自去了书房。他先将书房的门反锁,然后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无数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几乎记录了他全部的生活。
宋清持近乎虔诚地翻看这些照片。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照片里的人,纵然明知这种行为很不好,但他就是忍不住关注着沈容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亲眼看着沈容放下一切出了国,看着他游历北欧和南美,看着他逐渐摆脱从前的阴影,慢慢找回了自我。
可是他自己呢?他偷窥着沈容的生活,贪婪地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一直深陷于曾经,也从未忘记过沈容。
他看着照片上沈容清隽的脸,突然想起念念在下午时说的话。念念想要见一见他的另外一个爸爸。宋清持的心有些痒痒的,似乎有某种念头已经扎了根,正不受控制地疯长。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宋清持拿起手机,是他雇佣来跟着沈容的私家侦探。他立刻点开了消息,却在下一秒陡然睁大了眼睛。而后,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
来,几乎拿不住手机。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他要回国了。”
第70章
许临风微笑着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疲色,他抬手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刚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有护士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许医生,有位先生想要见您。”护士恭敬道。
许临风冲她笑了笑,虽然语气很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拒绝的,“我今天下班了,你安排他去见王医生吧。”
护士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位沈先生不是来看病的,他说他认识您……”护士转念一想,觉得如果两人认识的话,那位沈先生应该会去许医生的家里拜访,而不是来他工作的地方,于是护士又改口说道:“不好意思许医生,我这就去回绝他。”
“等一下!”许临风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问道:“那位先生姓沈?他有说他叫什么吗?”
“他叫沈容。”
许临风没有想到,四年前亲自将沈容送出国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今天。
许临风快步走到待客区,远远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还像四年前一样清瘦苍白,只是比起从前那颓废消沉的模样,此时的他挺拔阳光了许多,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再看不到曾经的伤痛或迷茫。
许临风一时间竟感觉有些不认识他了。许临风认识沈容时正是他最为狼狈的时候,即便在他得到自由之后,他也迷茫憔悴了一段时间,所以许临风印象中的沈容是脆弱而消沉的,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充满活力的人是沈容。
许临风的脚步有些迟疑,他缓缓上前,试探地叫了一声,“沈容?”
沈容早就注意到他了,见他过来也迅速起身,笑着回应道:“许医生”
许临风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立刻走到他面前,关切地询问道:“你是刚回国吗?”
“对。”沈容点点头,笑得十分平静,“昨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去看了看他。”
许临风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他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轻笑着道:“四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我,走吧,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沈容从善如流地应下,两人驱车离开了许临风工作的地方。
路上,许临风问他想吃什么,沈容毫不犹豫地答道:“火锅。”
许临风失笑,“在国外这么多年,吃不到正宗的火锅,憋坏了吧?”
“嗯。”沈容开玩笑道,“我想吃火锅但吃不到,好几次大半夜馋得痛哭流涕的。”
许临风闻言表情一滞,心情有些沉重。他默默地想道,恐怕不是因为吃不到火锅才哭,而是因为抑郁症吧……
其实,他当年曾竭力劝阻沈容出国。因为他太清楚国外这种陌生环境对人产生的压力有多大,尤其是沈容这种患有抑郁症的人,着实不适合一个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异国,这样很容易出事。
但是当时沈容对他说了一句话,“这里才是承载了我所有绝望和痛苦的地方。我想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不管哪里都好,总不会有比这儿更糟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