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师被他这种时候还不忘考试的学霸精神逗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你们都是我特别喜欢的学生,有时候我看着你们就像是看着自己孩子一样,看到孩子有了出色的成绩我也特别欣慰。不过偶尔看到孩子们之间有矛盾,我其实也很困扰。”
游艺能感受到尚河看了他一眼。
“不过你们也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方便像是个老大妈一样絮絮叨叨讲些大道理。只是我还记得上学期你们合作的精彩表演,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你们两人合作。”
“钟老师,”游艺微笑,“那我回去收拾行李,今天下午就走了。”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游艺似乎还是能听到钟老师最后的那声叹息,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
身后却有人几步跟上来,站在他身侧稍微偏前一步。
游艺没看这人,也不想再换条路回宿舍,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
直到尚河突然开口:“我前两天看到你了。”
“在江京大剧院。你会去看……我倒是有些意外。”
主动开口的尚河大概也有些尴尬,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的那种尴尬。
谁想去看!
“哦。”游艺懒得和他说太多,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倒是不知道尚河这是来做什么了?抢了他的剧团A角之后又眼巴巴地凑过来和他提这件事?难不成还指望他说些个一二三的评价吗?
“我听说你接了王导的电影,”尚河今天可能是真的吃错药了,哪怕游艺冷淡的态度都没能让他放弃,“恭喜你,男主角。”
等到最后那三个字从尚河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游艺眼角一跳。他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盯着同样停下脚步的尚河。
“昨天王利安导演也去了江京大剧院,可能是巧合吧,正好看了我那场话剧。”尚河这时候正好站在一棵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角度从后面看竟是一个非常好的视线死角,树干的遮挡让尚河连一片衣角都不会露出来。
他脸上刚才还带着的客气笑容也瞬间湮灭,看着游艺只剩下似笑非笑的嘲讽。
“散场的时候我们在后台谈了谈,祝若可能还是一孕傻三年,违约金的数目竟然不是很大。而且零片酬……”尚河嗤笑,“游艺,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廉价。”
游艺狠狠咬着下唇,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握紧,因为愤怒而让他浑身都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尚河那张欠揍的脸就在他面前,他甚至摊开手,做出一副‘随便你’的姿态。
游艺看着树后一闪而过的反光,强忍着让面前这张脸见血的冲动,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尚河身体微微向前倾,用不会暴露自己的动作凑近游艺,“温诚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丝美好,因为他,你会失去太多、太多、太多的机会。”
大概是他的这番话太过胡扯,游艺都气笑了:“据我所知,你应该从来没和温诚接触过吧?当时在《长路漫漫》剧组里的时候,你和温诚分别在两个片场,一直到你杀青,可能也没和温诚碰上面,是吧?”
尚河直起身子,抱臂,冷眼看着他。
“你对这样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人,有这么大的恨意……”而这次却是游艺逼近一步,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要去检查一下脑子?”
“就这么一个我根本就不曾见过面的人,”尚河每个字都仿佛是用力从牙缝中挤出来,“他给我带来了什么?从小到大被逼着向他的方向成长,始终摆脱不掉的‘小温诚’,甚至在他消失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凑过来问我有什么看法?我不能说我没有看法不能说我不认识温诚,因为小温诚怎么可能不认识温诚?”
“甚至,”尚河盯着他,眼眶泛红,血丝逼近瞳孔,恶狠狠地咬出每一个字,“我以为的朋友,竟然也是因为温诚而处心积虑的接近我。”
“嗤。”
他的确是因为尚河曾经和温诚有过合作,才会对同寝室中稍显格格不入的尚河更加有耐心。但他也不是神经病,不是真把尚河当朋友,他那大半年里整日和尚河混在一起难不成是为了恶心自己吗?如果被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处心积虑接近,那他除了冷笑也无话可说。
游艺转身就走,已经懒得再和他多说一个字了。
身后尚河还在咄咄逼人:“心虚了?因为我戳破你的那些隐晦心思?你又和我有什么区别,因为一个摸不着碰不到的偶像而放弃朋友,甚至你还会因为他丢掉一次次机会!温诚这个名字究竟能带给你什么?”
“是你这辈子都很难拥有的东西。”游艺背对着他竖起中指,“滚得离我远一点儿!”
我家温诚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好!你懂个屁!
第二十四章
“帮我确认一下吧,”游艺又坐在了那张熟悉的休息座椅上,“麻烦祝若姐了。”
在祝若气恼却不失冷静的声音中挂断电话后,游艺脸上故作无所谓的表情直接垮掉,原本挺立的腰背也丧气地垂下来,浑身上下无处发泄的烦躁都附加到脚下那片倒霉的小石头上。
本还平静如镜的湖面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碎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游艺突然很想见到温诚。
但他之前说自己要进组两个月,结果这时候又因为到嘴边的馅饼被人半路截胡而灰溜溜地缩回来……太丢人。
他本能的不想让温诚见到他这副模样。
垂头懊丧的游艺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银河影业十三层,并且眼睁睁地目睹祝若风风火火地推门闯了进来。
“李保!”
刚撂下电话的李保坐在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狠狠拍在桌子上的一巴掌吓了一跳。
不夸张,是真的被吓到跳了起来。
“……怎么了?”李保一头雾水,危机感还知道让他向后躲一躲。
“你还是个经纪人吗?”哪怕祝若现在仰头看他,气场都要比李保高出两个头,“已经沦落到让手底下艺人自己去接活的地步了吗?”
李保皱眉:“什么意思?”
“尚河,你家那很有本事的流量小生!”祝若紧紧握着手机,冷声道,“就在昨天晚上,被王利安导演亲口定为正在筹备的电影男主角,甚至不惜为他毁了和我们游艺签好的合约。”
一直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温诚拧紧了眉,在两人单方面的交谈中,他悄悄拿出手机给‘大可爱’发了条消息。
-今天下午就要去剧组吗?
“我来也不是兴师问罪,角色被人截胡是我能力不足疏忽了,我也认。”祝若垂下手,可能觉得自己真是被气大了,来找李保有什么用,“我倒是也真想和你兴师问罪,但这件事说到底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可这句话的杀伤力在李保心中比祝若的冷言冷语更大。
自己带领的艺人所做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这句话无论从哪个方向解读,都是对一位经纪人的重创。
“有时间碰到尚河的话帮我替他道声谢,”看着李保无话可说好似备受打击模样,向来看不惯他这种工作态度的祝若嗤笑一声,“谢谢他提早告诉我这件事,也免得我们游艺去了片场让他们剧组难堪。”
温诚的手机震动声和祝若摔门离开的声音恰到好处得重合在一起。
他点开消息一看,里面的内容和他预想的八.九不离十。
-是啊,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有些紧张。
-对了哥,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认真吃饭,顺便记得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身体!
温诚有些讨厌这个小孩的口是心非了。
一脸疲惫的李保看他突然站起身,下意识问道:“又去坐电梯?”
这几天因为游艺准备进剧组,温诚都是被迫和李保一起吃饭。他体谅李保这阵子鼓足一口气要干出些名堂的心,主动陪他来公司解决三餐。也顺便用暴.露疗法来刺激自己直面恐惧,缓解恐高心理,具体治疗方式表现在一趟一趟地坐电梯。
“嗯。”
温诚简单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脑袋抵在桌子上,身体蜷成一个团,仿佛四面八方的颓然把他整个包围起来,看不出一丝前些天还斗志昂昂的活力。
怪可怜的。
“和他谈一谈吧,”温诚叹气,“经纪人和艺人间的信任是双方的,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和他适不适合在一起工作。”
李保埋着头,丧气地闷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我这六年浑浑噩噩把自己锁在家里无所事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温诚看他抬起头想说什么,轻轻扬起手制止,“说什么瞎话。继续工作吧,你不是还约了杂志社?”
说完他留李保自己在屋里自我缓解,离开办公室之后直奔电梯去往二十八楼。
这几天的电梯刺激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最起码当温诚站在二十八楼的时候不会像怀胎二月那样恶心干呕,除了脚下虚浮脸色苍白之外也没有太大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