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来这儿?
本来也是铁了心从此各走各路的,因为玄晶坑了他一次,鬼庄里救了他一次,撇去零零散散的,也算两清了不是?
但是,他还是来了。
得到那张地图的瞬间,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太好了。
他还活着……
然后,就没想过地图的真伪,就没想过前途的危险,就那么傻傻的跑过来,还被暗算了一下,养了那么久才好。
所以,为什么呢?
秋言若其实很早就在想,想这个问题,但至今不明白。
岁饮看着紧皱眉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秋言若,忽然笑了,笑意中,难得带了几分轻松:“你知道吗?”
“啊?”
“我说一开始我其实不是为了玄晶来的你信吗?”
“……”
“用上阎王锁是真正想过解决了你,义庄里也想过放任你陷入死局,但最后的行为,却总是与最初的心思相反,为什么?我也琢磨了很久。”他笑着说,如此温柔,是秋言若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比以前那位伪装成万花弟子时,笑的更温柔,更真实。
“那么,你琢磨出来了吗?”
“大概吧。”
“为什么?”
岁饮不答,却笑着,忽然伸出食指,在薄薄的唇上轻轻一点:“你猜?”
说罢,他转身拿起一旁的千机匣就要走,秋言若心头一跳,忙追了几步,叫住他:“喂,那个,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那,那小熊猫总不能我一直养着吧。”
岁饮停下脚步,看着他,眼中仍含着笑:“也许,等我想通了,也许,等你猜准了,我就回来了。”
“你想通了,我猜准了,喂,这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喊出的话没了回音,那人转过去的背影在空中一闪即逝,只余一片群鸟惊飞的扑棱动静。
就这么走了……
这是离别吗?
秋言若呆在原地半晌,摇摇头。
不像,他看过很多离别,哪个不是情真意切依依不舍的,哪像现在这样,感觉就像是,他只是出门一趟,捎个东西便回来似得,没有准备的时间,就不是那再也无缘的离别。
哪有生离死别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场面呢?
秋言若一边这样想着,想多了,心就放松了,便跑去厨房搬出小笼子,将三只小东西塞进笼子里,背在背上,照着岁饮给的地图,一路走出了森林。
然而,直到来到森林外,一个送别的码头旁,他遇到了叶绮,才明白岁饮是提出了如何强人所难的要求。
这次,叶绮不能跟。
于是,之前做下的那么多准备,那么坚决的生死与共的决心,却抵不过一句冷冰冰的条件,便彻底落空。
叶绮望着眼前茫茫一片鳞波水面,脸色有些微苍白,连秋言若来到身边,也毫无反应。
“别看了,他们两个联手,还有什么难处吗?估计过半个月就回来了呢,走吧,要不要和我去秀坊待一段时间,我这儿有宝贝哦。”
秋言若献宝似的显摆了一下背上的笼子,叶绮勉强笑了笑:“是啊,很快就回来了吧,”
如此猝不及防的分别,都算不上分别不是……
第76章 父子
“这个人,总是在不停的提醒我他有多混账。”
回程的船上,听清了来由后,秋言若咂咂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叶绮失笑。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吗?他们俩就这么走了?”
秋言若还是不太相信蔺溪会这么抛下叶绮离开。
“没有。”叶绮轻轻地笑着,瞧着笼子里三只小东西挤的难受,就伸手抱出一只,笼子里顿时宽敞不少:“他们二人在正经事上几乎从不说废话,说一便是一,没商量的,我若坚持,反倒有些无理取闹了。”
怀抱里的小熊猫沉甸甸的,温暖的怀抱显然比笼子舒服多了,它舒展了下四肢,窝在叶绮怀里不动弹了。
“他们没说为什么吗?”
叶绮摇摇头:“没有,我和岁饮一向合不来,更不会多话,但这种事情,他总有自己的原因,而且他们两个出马,我也没什么资格去担心他们的安危,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搞不定的事情,加上我也没多大助力,若半途病发,反而是个累赘。”
轻轻揉着熊猫的小脑袋,叶绮轻笑着解释,似乎也是为了说服自己那颗沉甸甸的心。
他们没有道别,只有临走前,蔺溪静静地凝视着他,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我没有出事的预兆……”
沉默了半晌,秋言若忽然来了一句:“大概是走的仓促?我总觉得,他们没多久就回来了。”
“是啊,你想多了而已。”叶绮笑着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问:“对了,你怎么会在那里,我记得你不是回秀坊了。”
“额……”再次被问起这个问题,好在对方不是岁饮,他也少了那丝紧张感,犹豫了一会儿,老实的讲自己被那神似岁饮的男子赠图的事情。
叶绮期初听着还觉有趣,但听着听着,忽然皱起了眉:“那男子,抢了你的茶?”
“对啊。”秋言若也觉得奇怪:“我觉得他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啊,而且他和岁饮长那么像,岁饮说,那是他的父亲?”
叶绮没注意他后半句,只是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那抢茶的举动,而后,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秋言若有些纳闷。
“没什么,那人确实是岁饮的父亲,我想,他应该是看儿子快没气了,瞧你和岁饮关系不错,所以就托你去看看咯,不过这个托法还真是……”叶绮忍不住笑的说道。
“什么叫我俩关系不错,我俩过节大了去了好吗,等等你在笑什么?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自己儿子生病了他自己怎么不去照顾啊?还牛逼哄哄的往我面前一坐,跟什么似的,还让我敬他茶!”秋言若更纳闷了。
“其实……”叶绮忍了忍,勉强止住笑意,道:“其实,他们两个人关系并不好,你应该知道的,他出身明教。”
“这我知道。”
“这事儿我是听蔺溪说的,他和他的父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彻底决裂了,我认识他之前,他就和父亲断绝来往了。”
“为什么?”秋言若顿时来了兴趣。
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叶绮闲的无事,便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曾经听得故事,然后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听说是岁饮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五毒教的姑娘。”他说着,看了眼秋言若,对方眨了眨眼,道:“然后呢?”
“然后,没多久,那个姑娘就死了。”
“……”秋言若愣了愣,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眨眨眼:“就这就,死了?为什么死了?”
“似乎是被天瑜给杀了,然后呢,天瑜和他父亲岁书前辈又是,又是那种,算是情人关系吧,恩……”叶绮边想边断断续续的说道:“然后……然后应该就是,天瑜害死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父亲又要娶天瑜过门儿,于是,就,就闹翻啦,应该是这样,再仔细,这就得问岁饮了,我不过觉得这样的理由挺充分的,父亲背叛死去的母亲续弦,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啊,再加上天瑜又是……恩,你懂得……”
“……”
秋言若无语了半天,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岁饮那种性格,怎么可能认一个杀了自己情人的女人做后娘呢?换个普通人大概也受不了吧。
“可是……上次他们见面,似乎也没那么多矛盾啊。”秋言若皱着眉,回想起曾经与天瑜见面时的情境。
叶绮摇摇头:“岁饮是个很容易想开的人,他和岁书前辈断绝关系后,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再见天瑜自然不会有那么大的抵触,再说,你也知道他那种人,有利就是朋友,他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怀里的熊猫,果然拿别人的黑历史挖出来讲,比自己一个人闷头揪心好受多了。
但那边秋言若还是不明白:“他那么容易想开,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的父亲呢?他都可以和仇人谈笑风生了。”
“这你就得问岁饮了。”叶绮边笑边把怀里的小家伙重新塞回笼子里,拍拍衣服,轻咳一声,微笑着看向秋言若:“好了,说说别的呗。”
“别的,说什么?”秋言若一愣。
“比如说,你为什么要跑过去呢?”
“……”
“他给你地图你就去啊?这么听话?你忘了以前岁饮怎么对你的了?”
秋言若怔怔的瞪着他,半晌不说话。
叶绮笑的有些狡诈,真难得见他这么笑。
可是要怎么回答呢?
秋言若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很惬意的笑了:“我想得开嘛~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哈哈。”
叶绮:“……”
秀坊码头
叶绮随着秋言若一同下了船,他本想回藏剑一趟,但想着自己刚出来,就懒得回去了,还不如呆在秋言若这儿,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回应。